收到元寶藏的信之時,窦建德正在行軍途中。
閱讀完全文,他大驚失色。
皺着眉頭向程名振追問:“信什麼時候送來的,怎麼會送到你的手裡?”
“末将麾下一名姓鮑的兄弟被元寶藏所擒,元寶藏讓他帶信給末将,他不得不從。
給主公的信就夾在同一個信囊裡,末将不敢隐瞞,趕緊給主公送了過來!”程名振心裡好生沮喪,拱拱手,低聲回應。
“哦,原來如此。
這個老奸巨猾的家夥。
”窦建德聞言,先是楞了楞,然後恍然大悟。
元寶藏把信加在給程名振的信中,以程名振于窦家軍内初來乍到的身份,定然不敢将信吞沒。
如此,自己便不能推拖沒接到元寶藏的信,繼續攻打已經變成瓦崗軍屬地的武陽郡。
可被對方一封信就吓得中途撤軍,自己這個大當家也做的太令弟兄們失望了。
以後若是跟瓦崗軍争奪天下,大夥誰還能提得起信心和勇氣。
想到這層,窦建德放松了語氣,笑着問道:“那位鮑兄弟在哪,他……,呵呵,程将軍為人仔細,想必已經問過他的話了!”
“屬下已經問過了,主公如果需要,現在就可以把他叫過來!”程名振輕輕點頭,回應得沒精打采。
他倒不是因為窦建德說話時小心翼翼而沮喪,畢竟雙方剛剛走到一起,還需要時間來适應彼此的習慣。
他之所以覺得晦氣是因為此事又牽扯上了瓦崗軍。
以自身的經驗來看,凡事與瓦崗軍、李密扯上瓜葛的,就沒一件令人順心的。
王德仁剛剛背後捅過自己一刀,轉過頭來,卻又變成了江湖同道,擋着自己不得向武陽郡上下尋仇。
“不必!”窦建德輕輕擺手,“你做事一向令人放心。
如今,武陽郡還剩多少殘兵?士氣如何?”
“六百出頭,士氣低落!”程名振不假思索,快速報出窦建德需要的數據。
“我軍若揮師攻城,一鼓便可破之!”
六百殘兵,即便是六千人,以窦家軍現在的實力,也有足夠的把握攻破武陽。
但瓦崗軍的存在令此戰變得驟然複雜起來。
聽從宋正本的勸告,眼下窦建德打的是天下豪傑攜手推翻暴隋旗号。
正是憑着這面大旗,他才能順利地将河北各地的上百個大大小小的山寨、绺子逐一收攏于麾下。
如果這個時候就跟瓦崗軍反目,難免不落人出爾反爾的口實。
即便武陽郡的實力再弱,戰事進展再順利,底下也會有人議論紛紛。
可放着武陽郡不打,對窦家軍的發展又極為不利。
此郡的位置不偏不倚,恰恰卡在河北道中間偏上位置,如一個水閘般,把東側的平原、渤海兩郡與西側的清河、武安等地截斷開來。
日後如果窦家軍與瓦崗寨有了龌龊,瓦崗軍隻要向北方稍一伸展,就能把窦家軍的勢力切成完全獨立的兩段,首尾難顧。
除此之外,洺州營諸位弟兄的感受窦建德也不得不考慮。
武陽郡三番五次地主動向洺州營尋釁,洺州營早就準備下重手讨還血債。
如果他出言阻攔,身為主将程名振可能不會抗命,但底下那些都尉、校尉、寨主、堂主們會是什麼反應就不好說了。
稍微處理不妥,很容易亂了軍心。
導緻剛剛歸附于旗下的洺州衆分崩離析。
想了一路,窦建德也沒下定決心到底該怎樣做。
堪堪天色将晚,他命令大夥提前結束行軍。
在運河東岸紮下大營,一邊讓士卒們有充足時間休整,一邊召集心腹将領商量怎麼應對新的形式變化。
同樣的問題落到宋正本眼睛裡,就完全沒有了難度。
“武陽郡我軍必須拿在手裡,否則日後肯定要受其擎肘。
此乃問題的關鍵所在。
至于元務本的信,誰能證明已經交到了主公手上?”
“這……”頭一次見到文人耍無賴,窦建德有些不适應,“這豈不是要陷程兄弟于不義?明眼人都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欺騙于我!”
“隻要主公心裡明白,末将不在乎外人說三道四!”程名振趕緊表白,對宋正本的機智深表佩服。
一句沒收到信,責任就可以推得幹幹淨淨。
反正窦家軍又不是瓦崗寨别部,李密的實力再強橫,難道還敢到窦建德的老營來追究不成?
“對,咱們給他個一推二五六!”曹旦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站在程名振身邊煽風點火。
“便宜不能都讓他瓦崗寨占了,咱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地盤,憑什麼被他從中隔一檔子?”
其他人見曹旦帶頭,也紛紛鼓噪起來。
都覺得沒必要給瓦崗軍什麼面子,先把眼前的實惠撈到手才是正經。
窦建德見群情激蕩,很無奈地壓了壓手,盡量婉轉地解釋道:“我是說,我是說宋先生的理由經不住推敲!元寶藏既然敢送信給我,肯定已經料定了程将軍不會私吞信件這一層。
況且以我軍目前的實力,暫時還不宜與瓦崗軍結仇!”
後半句話才是他心裡最主要的矛盾。
瓦崗軍縱橫河南多年,旗下兵多将廣。
最近都又收降了裴仁基、秦叔寶、羅士信等勇将,實力可謂如日中天。
而窦家軍卻是剛剛形成規模,内部自身整合還不徹底,戰鬥力無法保障。
貿然與瓦崗軍開戰,肯定是敗多勝少。
綠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