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問我姐是怎麼回事,書
記怎麼能看上咱家了。
我姐說:“看上就看上了呗。
”
我當時是歡喜得暈了頭,根本沒注意到我姐的羞紅臉龐,隻是興奮得整整一宿沒有睡着。
過了幾天,我娘與我姐的一段對話讓我偷聽到了,我才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
那天晚上收工回家,我坐在院
子裡看書,娘正在廚房和我姐做豆腐卷兒。
她一邊做一邊對我姐說:“什麼事都講個手藝,伺候男人也是一樣的。
你得拴住池長耐的心,甭叫他變了卦。
要知道,還有五年喏!”
我姐說:“沒事,我對我好不好,我能看出來。
”
我娘說:“可有一條:千萬小心着,帶上孩子可就毀了。
”
我姐說:“他就有那個本事:光耕地不撒種兒。
”
我娘停了一下,又說:“還得千萬甭叫蘿蔔花知道了,她萬一知道了饒不了你!”
我姐不吭聲了。
我再也坐不住,回到西屋裡往床上一躺,将被子全蒙在頭上也遮不住我的羞臊。
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五年後那個上大學的名額竟是姐姐用她的身體換來的!想一想池長耐年近半百的樣子,再想想
正值青春的我姐為了我能出人頭地而委身于他,我的心髒都快要爆炸了!
但再冷靜下來想一想,上大學畢竟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
我如果真地上了大學,那就是是一步登天了,我就會立即把戶口遷出農村,變成公家人,吃大饅頭拿工資了。
那樣的話,不光我自己成了人
上人,也會給全家帶來莫大的好處。
村裡有許多個這樣的例子:一個人吃了皇糧,全家都跟着沾光。
我不知道我姐在做出那種事情之前有過多少思想鬥争,但最後肯定是想到了弟弟與全家的前途才做出了決定。
沒有辦法。
既然我姐已經做了付出,既然書記已經有了明确的許諾,那我就接受這個現實吧。
我決定一邊忍受着恥辱,一邊耐心等待五年後的龍門一跳……
我五年後上大學的消息早已在村裡傳開。
這是我娘早就在心裡憋不住,主動向人講的。
有些人向我說這事,流露出真誠的羨慕與祝賀;有的則不然,眼神閃閃爍爍,甚至還有譏笑的意思。
我明白,
我姐與池長耐的事情已經讓村裡人知道了。
于是,我心裡矛盾極了,一時自得,一時自卑;一時高興,一時敗興;一時心花怒放,一時心如死灰;一時神采飛揚,一時神志萎靡……
我對我姐的态度也極具雙重性。
想一想她為我操心勞神并做出的犧牲,我由衷地感激;但想一想他與書記的苟合,我又對她極度厭惡。
有好多次,我與她說話冷言冷語,甚至無端發火,讓她莫名其
妙摸不着頭腦。
最嚴重的一回,是他又去大隊部辦飯,直到夜深還沒回來。
我實在忍受不了,就氣得将院門闩死,并在門後邊站着。
大約十一點多鐘,我姐終于回來了。
她推門推不開,剛要喊,我就在門裡邊說:
“還回來幹啥,住在大隊部算啦!”聽得出,我姐在外面一愣,然後就嘤嘤地哭起來了。
她說:“喜子,别人恨我就罷了,萬萬沒想到你還恨我。
”我在門裡邊不吭聲。
我姐在門外歎一口氣,又說:“
唉,你恨我也恨得對,誰叫我光想着自己的兄弟能混個出人樣兒,不在莊戶裡刨食兒吃呢。
你打小聰明,一家人都盼着你念書能念出個名堂,上完高中能考上大學。
可如今不興考了,由村裡推薦,書記
一個人說了算,咱能有什麼好辦法?喜子,你恨你姐就恨吧,反正書記已經答應了。
等到你上了大學,脫了産,進了城,就是一輩子不回來,一輩子不再認你姐,我也心甘情願。
到時候,我跟我的小孩
說,你有個舅是大學畢業,俺就……俺就知足了……”
聽了這話,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将門一下子打開,蹲到門邊哭了起來……
今年五月裡,我娘托人給我姐定了親。
她婆家所在的村子叫杮子園,離這兒有四十裡路。
我明白娘的意思:給我姐找個遠遠的婆家,那裡的人可能聽不到我姐的醜事;再者,我姐有了婆家,一旦懷
孕可以立即出嫁,遮羞避醜。
定親後,我姐姐的對象來過我家一次。
他長得灰眉土眼,一看就是個窩囊莊戶人。
他走後,我姐結結實實哭了一場,我的心裡也是十分難受……
在生産隊長在街上吹響了上工哨子的時候,我娘把我姐領回來了。
我隔着窗子看見,我姐穿着剛才被蘿蔔花扔來扔去的衣裳,臉灰灰地走進院子,一頭鑽進自己的屋裡再沒出來。
我沒敢走出屋去,但我能清清楚楚地聽見姐的哭泣和娘的悲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