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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李府壽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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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漢臣暗自好笑,自己确是幸運,雖無顯赫家世,卻能步步高升,也算是天之驕子、早年得志了。本來李大人的壽宴本就不會邀請他這等官位,但李老親自找人帶話請他務必前來,此刻不單待他如貴賓,若還像孫進志說的不嫌他出身卑微作為納婿人選,不招人妒才怪呢。

    傅漢臣美美地想,楊一清大人交給他一個重大任務,等任務完成了他是否就該向李大人提親?不知琬妹意下如何?想起那任務,忽心裡一緊,楊大人提拔他,大概是因為他乃朝中新人,根基不深,沒有牽涉在複雜的關系網中,更易獨立辦案。但也因為此,線索太少,他無從着手。想到此任務艱巨,不知何時完成得了。

    突然間,門外魚貫湧入二十來人,服裝統一,手持各式樂器,整齊有序地來到堂中,各自按先設的位置坐下,便再也不看其他人,一絲不苟地擺弄手中的樂器。

    三教九流之輩,何以如此倨傲?

    奇怪,竟有賓客向李大人投來羨慕的眼神?

    衆賓客不約而同盯着這批樂師看。隻見其人手中所持樂器各異,既有中土傳統的鼓、埙、筝,又有異域傳來的二胡、月琴、揚琴。所有人的服裝皆以紅黑相間,整齊得像分不清彼此一樣。

    不止如此,他們的袖口隐蔽處繡着一個相同的标志——左右兩枝芽葉托起一隻展翅欲飛的怪鳥,其身皆褐色,唯獨眼睛以紅線點綴,甚為怪異。此标志極小,顔色與衣服相近,若非傅漢臣眼尖,一時還看不出來。

    “什麼來頭啊?”傅漢臣皺了皺眉,面上頗有點不以為然:故弄玄虛,博取注意。

    “真是鄉下人,今天借着李尚書的貴氣見了世面還不知所謂!”孫進志心裡鄙視傅漢臣,想這人雖然有點運氣,但始終沒見識,對比之下,自己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便仰頭得意道:“嘿,傅兄這你便有所不知了!它不為人所熟悉,皆因它從不為普通人演奏!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聽幾回!一般富貴人家即便略有所聞,也難見廬山真面目,隻有少數王侯将相才請得動他們!相傳他們一場演出的費用就等于我們一年的俸祿,上次顧大學士設壽宴都不搭理呢!”

    孫進志瞥眼傅漢臣,見他被吸引,故意吊足胃口:“多少人願耗盡家财聽其一曲,朝聞道,夕可死。連太師賞樂後都說,堪比宮樂,别有造詣;剛可磊山,柔能化水;繞梁三日,食不知味。”

    “它叫什麼名字?”傅漢臣忍不住打斷。

    孫進志暗笑不語,過一會兒,見傅漢臣也不急着催他,隻好讪讪道:“驚蟄坊!”

    “這麼奇怪的名字!”

    孫進志不痛不快哼道:“等你聽完他們演奏後,便體會這個名字的意思了。”

    “叮——”一聲清音如流水激蕩。隻見為首樂師右手一拂,所觸琴弦铮铮作響,繞梁不絕。刹那間,八音齊鳴,鼓點急劇,銅鐘轟鳴,琴瑟相争,一如萬馬奔騰,又如瀑布傾瀉。八音聲音之宏大,似有一股力量霎時膨脹,巍巍大堂竟也容納不住,空氣中如有萬箭欲發,聲音穿入每個隙縫,擊穿堅梁粗柱,震破厚石重礎,直沖九霄天庭。心中一股熱血被撩撥起來,澎湃翻滾。

    風雨欲動,樂聲卻毫不停頓,一波緊接一波,一浪颠覆一浪。堕入音淼浩瀚的世界,天地無光,人間無物,廣袤蒼穹間,自己仿佛置身于滄海之巅,被巨大的聲浪推動着,一步接一步帶向天際。未及稍頓,編鐘威震,埙聲曠遠,恢宏而慈悲。如似來到雲海天庭,一望無垠,溫暖的霞光自上而下,沐浴肉身,前塵往事就像腳下人間的長河,流淌而過。所有愛恨執着如此渺小,所有紛擾争鬥如此可笑。

    待傅漢臣回過神來,竟已眼淚盈眶。此奏曲快速、急劇、恢弘、深遠,以音律調動情感,引得心底最深層的情緒爆發出來。良久,心中仍激動不已。堂中樂隊早已退下,賓客都還呆坐在席間,思緒飄遠。

    正此當時,堂前飄來一人,再度把諸人魂魄攝了過來。卻見一白衣女子不知何時來到堂前,盈盈而立,雙目剪水,唇含朱櫻,頰染桃紅。身子微微搖曳,竟自千嬌百态,媚若春光。一身白紗裙迷蒙半透如雲似霧,腰際一束鮮紅腰帶仿似雲間一抹豔霞,映得粉臉如醺如醉。

    那女子向李尚書低頭行禮,柔聲道:“小女子曲如莺代驚蟄坊祝李大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櫻唇傾吐,頓時滿室生香。

    好個驚蟄坊,既能合百方之音奏天籁之曲,又善網絡世間能人異士,概不簡單!

    “何止驚蟄,無須是冬眠動物,怕但凡是人間活物,都為這奏樂、美人驚震不已!”傅漢臣發出肺腑的感歎。“孫兄,我看曲姑娘睫毛濃密、嘴唇微翹,不似中土之相,不知何方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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