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站立的姿勢,卻發現那股燃燒的味道還沒消散,溫度卻恢複正常了。
看來怪物是徹底憤怒了,趙半括想着,洞裡都能感覺到這麼強烈的熱浪,外面更不知道被折騰成什麼樣子。
也顧不得上尉和軍曹,趕緊拉着阮靈往洞裡移動,直到碰到岩壁才坐下來。
外面很快徹底安靜下來,沒有趙半括預想的糟糕情況,而且黑暗中還有了些亮光,使得他轉頭能夠看見長毛模糊的身形。
應該是洞口的草叢被燒得差不多了。
再一看,就發現山洞好像是個天然洞穴,寬倒不寬,也就兩三張甯式床拼起來的樣子,但非常的深,一眼看不到盡頭,能猜測出它是山體的裂縫。
再仔細看,還能發現四周有鏟過的痕迹,洞壁上沒有苔藓。
借着光線可以看見大家的槍口已經放了下來,幾個人大眼瞪小眼,過了一會兒,長毛對阮靈打了個手勢要她過來,阮靈卻向趙半括更挨近了些,頭沖洞外默不做聲,既不看日本人,也不看他們。
對面那個上尉看上去很糟糕,斜躺在地上,也不動彈,軍曹盯着趙半括他們,也看不清表情。
僵持了一會兒,長毛打開背包拿出水壺灌了一口,順手遞給趙半括。
趙半括喝了一口正準備還回去,想了想,又遞給了阮靈。
本來隻是很快的幾個動作,趙半括卻感覺到,軍曹的目光在自己手裡的水壺上停留了一會兒。
趙半括一下想起軍曹跑出去的時候身上是空的,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撿了把槍,但水壺總是來不及撿的,難道是他口渴了?趙半括突然有了些優越感。
等阮靈把水壺還給長毛後,趙半括放松地靠在岩壁邊,看着黑黢黢的洞頂,逐漸有些走神。
“我們坐在這裡,就是在等死嗎?”他的腦中忽然掠過這個念頭,在一片安靜中逐漸有些走神。
小時候他性子倔,自己養的羊被家裡人賣了,為了這事和父親大吵大鬧,最後生生抽斷了兩根木棍。
但他咬着牙沒哭,直接躲在了廢棄的老屋裡,也沒聽見找他的聲音,就一直挨到半夜被冷醒。
趙半括記得很清楚,那個晚上很黑,從漏風的窗戶往外看,天空黑得吓人,附近的屋子也都熄燈睡覺了,不知道家裡人是完全沒發現他不見了,還是根本不想找他。
那天真冷,四周靜悄悄的,隻有不知道什麼動物發出的嗥叫,趙半括被冷風吹得渾身打戰,第一次知道了孤獨和害怕的滋味。
有那麼一瞬間,趙半括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剛從黑暗裡醒過來,面對的是被遺忘被抛棄的彷徨和無奈,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反應過來現在自己在哪裡。
洞裡洞外還是一片安靜,也許是這種緊張實在太難挨,趙半括的思緒飄散開去。
回憶總是這樣,一旦開頭,就不想停下,腦子中飛快地放過很多小時候的零散畫面。
直到這時趙半括才發現,自己從小到大居然再沒有什麼記憶深刻的東西,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前半生過得有多乏味。
家鄉的生活很辛苦,苛捐雜稅讓忙碌了大半輩子的爹娘一直過着不太寬裕的生活,而當兵也算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至少軍隊裡的夥食比家裡的面湯要好多了。
沒有這場戰争,他可能隻是一個活得和别人有一點小區别的漢子,做做小買賣,也有可能教教書,但絕不會是機械師,不會是成天抽煙喝酒在屍體堆裡打滾的糙漢,更别提在蘭姆伽有什麼小相好。
但他更清楚的是,如果沒有戰争,自己現在一定不會待在這個漆黑的山洞裡,絕望地等待未知的明天。
哪種活法更好?當腦中轉過這個念頭,瞬息就被趙半括習慣性地扔在腦後。
對他來說,怎麼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