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戰争,他和王思耄這種人應該不會有這樣的交集吧。
還想再說什麼,王思耄卻轉過頭,朗聲說了句:“放心吧!”聲音不大,卻少見地充滿自信和豪氣。
趙半括三人看着他出門,往一邊的山道爬了過去,瘦高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雪坡後。
戰鬥在王思耄的一聲槍響中開始。
趙半括遠遠地聽到,對面雪下的日本人明顯起了一陣騷動,一瞬間人聲雜亂地響了起來,接着子彈呼嘯,但居然是沖趙半括他們這邊打過來的,很顯然鬼子并不清楚他們被誰攻擊了。
更多的鬼子現了身,進攻又開始了。
第二聲狙擊槍的槍響緊跟而至,沖在最前面的一個鬼子應聲倒地,趙半括遠遠看着,暗叫了聲好。
随後的戰況和他們事先預料的一樣,狙擊,攻擊,類似雙保險的射擊,讓鬼子幾乎占不到一點便宜。
通往雪坡的窄道上,打前的鬼子一個個倒下,後續的鬼子漸漸不敢輕易進攻。
随後的很長一段間裡,靠着王思耄那幾把狙擊槍和他們的輕機槍,鬼子一直沒能組織起大型沖鋒,每次剛殺過來幾個人,不是被狙擊槍幹掉,就被輕機槍掃死。
這讓鬼子士氣大減,最後甚至連沖鋒都沒有了,雙方忽然進入了對峙狀态。
趙半括三個人都是驚喜有加,他們完全沒想到狙擊的效果會這麼好,看着對面雪坡上滿地的鬼子屍體,他開始覺得王思耄一個人可以守住那一片雪坡。
雖然鬼子沒再露頭,但他們還是三不五時放個冷槍,以緻趙半括他們根本不能放松戒備,依然死守在門口,每次都是剛有點迷糊就猛然清醒過來,王思耄那裡好像也遭遇了一樣的狀況。
就這麼挨了一天,敵人還是沒有大規模進攻,對着陽光,趙半括恍惚了一下,覺得好像鬼子的節奏沒有那麼犀利了,難道他們沒什麼人和武器了?又迅速在心裡盤算了一下,自己這邊的彈藥子還算充足,如果鬼子這樣的狀态一直持續下去,也許他們能夠撐下去。
能夠等到美軍的救援,這麼想想,趙半括心裡稍微松了松。
但是,中午的時候,停歇很久的狙擊槍槍響再次響起,趙半括瞬時望去,看見一個鬼子猛然直着身子往後倒去,同時,雪坡後響起了一陣輕機槍的聲音,趙半括心裡一凜,立即知道,王思耄的位置暴露了。
趙半括擔心地轉頭看山上,果然看到在王思耄隐蔽的位置,暴起了一陣陣的雪浪,阮靈随即叫道:“鬼子又來了。
小心”對面的山頭在輕機槍的朝上掃射後,突然擁出了數量衆多的鬼子,吼叫着向他們沖了過來,子彈瘋狂亂飛。
趙半括迅速操起輕機槍對敵,再沒時間顧及王思耄。
戰鬥在這一瞬間升到極緻,鬼子這次的人數顯然比前幾次多了幾倍,明顯是想利用人數的優勢沖破狙擊槍和輕機槍的雙重防線,而他們确實達到了目的,趙半括這邊已經有點應對不及。
攻擊,防守,激烈的戰況一直重複着,守在大門位置的三個人完全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生命,忘記了了感覺,隻剩下扣動扳機的動作。
鬼子的身體在掃射下戰粟,碎肉飛濺在手榴彈的火光中,基地的正面已經是另一個地獄。
這場進攻持續了将近一個小時,可能是因為他們太難啃,鬼子又一次停火撤退。
趙半括的虎口已經裂了,整隻手幾乎失去了知覺,他看着滿地的屍體,迷糊了一下,難道這就打退了?他想笑,發現嗓子幹得冒火,于是撐起胳膊,想拿起水壺想喝口水,但手動一動居然沒擡起來,又緩了一陣才喝上了水。
喝到一半,他想起王思耄在雪山上已經堅持了一天一夜,剛才又被鬼子的輕機槍掃射,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得抓緊時間上去看看。
一抹嘴他就起身,踉跄着往制高點跑去。
一腳高一腳低地踩着鬼子的屍體往上跑,雪坡到處都染成了紅色,偶爾還能看到零碎的肉塊散落在地。
他喊着王思耄的名字,頭往上看,陽光映在雪上,刺得他睜不開眼。
他把手放在額頭上遮擋光亮,等了一會兒才看到王思耄伏在狙擊槍的槍架上,好像睡着了。
趙半括心裡一震,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上來,他疾步沖了上去。
等他沖到跟前,一眼看到王思耄的臉被凍青了,伏在那裡一動不動。
趙半括的心提了起來,下意識伸手去碰,立刻發覺入手冷得要命,人已經硬了。
趙半括再也承受不住,慢慢跪了下去,他看到王思耄的眼鏡和顴骨黏到了一起,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手指扣在扳機位置上,四面落了好幾層彈殼。
趙半括再往上一看,王思耄的胸膛被血泅了一大片,已經結了冰。
看來這就是他送命的原因,但是趙半括清楚,那些傷口不是剛才造成的,如果及時處理的話,也許……
他的喉嚨裡發出一陣野獸般的低吼,他看着王思耄,心揪成了一團,他隻能使勁捶着地上的雪,直到手上終于來了痛感。
趙半括終于慢慢站了起來,深深地看了王思耄一眼,蹒跚地往基地走去。
其實很想把四眼和刀子、土匪放到一起,然而在目前的形勢子下,鬼子還是蠢蠢欲動,下一次攻擊随時可能到來,如果他把四眼背下去,目标将變得很大,他不能輕易冒險。
如果可以,他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