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跟前,還是那樣栩栩如生。
好像她還在廚房裡,在做飯,并且告訴他:“托比,你一定會成為一個重要的人物。
”她好像仍在劇院裡,坐在前排的座位上,高聲地叫嚷着:“我的天哪!多麼天才的孩子!”
而且,每當他模仿别人的模樣和說些笑話時,她總會哈哈大笑起來……她給他收拾箱子。
“等你成為一個明星,你來接我。
”托比躺在那兒,痛苦得全身都麻木了。
他想,我絕不會忘掉這一天。
隻要我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就絕對忘不了。
一九三九年,八月十四日,這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一天。
他說得很對。
這不僅是因為他母親的去世,而且在一百五十英裡之外,在得克薩斯州的奧德薩,這一天也發生了一件事。
這家醫院像普通的一家慈善機構。
光秃秃的一幢四層樓,外面什麼牌子也沒挂。
裡面卻是個大雜燴。
密密麻麻地有許多房間。
其中有門診的、有打各種預防針的、有急救的、有治療的,還有幹脆動手術割或挖的手術室。
這是一個醫療方面的超級市場,有求必應,一應俱全。
清晨四時,死一般的寂靜。
人們還在睡覺。
醫務人員也在稍事休息,以迎接新的戰鬥。
四号産房遇到了麻煩。
開始本來是正常生産,不料卻突然發生異常。
實際上,卡爾?津斯基太太的嬰兒直到出生前,一切還都是正常的。
津斯基太太年輕、健壯。
她的年齡是生育的最好年齡。
尤其她那農婦式的肥大的臀部,對産科醫生來說,實在是求之不得的。
宮縮已經開始,事情在按正常情況進行。
“異常分娩。
”産科醫生威爾遜宣布。
他的話沒有使誰吃驚,雖說隻有百分之三的分娩中出現異常――嬰兒的下半身先探出來了――但這種異常分娩一般也能安全處理。
異常分娩有三種情況:母親還是可以自己生下來;必須依靠助産醫生的協助;剖腹,這就需要把嬰兒重新托回子宮。
威爾遜大夫滿意地表示,現在看來,母親還可以自己分娩,這是最簡單的一種了。
他看到嬰兒雙腳先露出,接着露出兩條小腿。
又經過一陣宮縮,嬰兒的兩條大腿也露出來了。
“行了,差不多了,”威爾遜大夫鼓勵着說道,“再使一次勁。
”
津斯基太太照辦了。
但沒有奏效。
大夫皺了一下眉頭。
“再使勁兒,再使大點勁兒。
”
仍沒有效果。
威爾遜大夫拿住嬰兒的兩條腿,很輕很輕地往外抽了一下。
沒有抽動。
這時他一隻手放在母親的腹部;另一隻手伸進子宮,開始探查胎兒的胎位。
他額頭上冒出了汗珠。
産科護士走近大夫,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現在有一個問題。
”威爾遜大夫說,聲音很輕。
津斯基太太聽到了,她問:“出了什麼事啦?”
“一切正常。
”威爾遜一面回答,一面慢慢地試着把嬰兒往下推。
嬰兒一動不動。
他可以感到臍帶被擠在嬰兒身體與母親的骨盆之間。
嬰兒的氧氣供應被切斷了。
“胎心聽診器!”
産科護士取來這種儀器,放在母親的腹部,靜聽嬰兒的心跳。
“心動三十,”她作了報告,“明顯心動減慢。
”
威爾遜大夫的手再次伸進母親的子宮裡,他的手就像他大腦的天線那樣,在探測、在尋找。
“聽不見胎兒的心跳了――”産科護士的聲音裡帶着驚惶的語調,“陰性反應!”
嬰兒要死在子宮裡了。
如果他們能及時将嬰兒取出來,那麼嬰兒成活還有一線希望。
但最遲,必須在四分鐘之内,讓嬰兒産下來。
下來後,馬上清除嬰兒口、鼻腔内的積液,心髒才能重新恢複跳動。
如果過了四分鐘,嬰兒由于長時間供氧不足,大腦的損傷就會嚴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房間裡每一個人都本能地仰起臉來,看一下牆上的電子鐘。
電子鐘正指在十二點的位置上,而那個紅色的長秒針卻已開始作第一周的運轉。
助産小組開始行動。
氧氣瓶推到桌子旁。
這時,威爾遜大夫在試着轉動胎位。
他開始推動胎兒的肩膀,想讓嬰兒側動一下,以便肩膀能順利通過産道。
但沒有效果。
一位實習護士,這是她第一次參加助産工作,突然感到頭暈欲嘔,趕快走出了産房。
産房門外,站着卡爾?津斯基。
他那滿是老繭的大手正在不斷地揉着他的帽子。
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了。
他是一個木匠。
他相信早婚,并願意組建一個大家庭。
這個嬰兒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