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是石油行業以外的人。
石油行業裡的人并不小看其他那些人――他們隻是對其他人沒能從事這一行業感到遺憾。
因為可以肯定,上帝願意使人們幸福,使他們擁有私人飛機、名牌汽車、遊泳池,并且有錢舉辦上百人的香槟酒會。
正是上帝賜給了得克薩斯州石油。
約瑟芬?津斯基可不知道她就是石油行業之外這其他人中的一員。
剛六歲,約瑟芬?津斯基就是一個美麗的小姑娘了。
頭發烏黑發亮,一雙深棕色眼睛和一張招人喜歡的瓜子臉蛋兒。
約瑟芬的母親是一個有技術的女裁縫,她為城鎮中的富人工作,她把成匹的上等布料做成極漂亮的晚禮服。
她讓那些石油夫人們試衣服時,總是帶上約瑟芬。
那些石油行業裡的人很喜歡她,因為她是一個很懂禮貌、對人很親熱的孩子。
而且,由于喜歡這個小女孩,使得他們感到欣慰。
因為,他們認為,他們能讓這個城鎮裡那一邊的一個窮苦的孩子,與他們的子女們在一起交往,那是他們民主精神的一種表現。
約瑟芬是波蘭人,但她的外貌并不像波蘭人。
盡管她絕不可能成為那個俱樂部的成員,但他們很高興邀請她去參加一些活動。
他們允許約瑟芬與那些石油行業裡的子女們一起玩耍,玩他們的自行車、小矮馬和價值上百美圓的洋娃娃。
所以,她從小就過着一種雙重的生活。
她的家是用隔牆闆隔起來的小茅屋,家具很破舊。
自來水管在門外,房門也扭曲變形了。
這是她的家。
另外,她卻時常進出大莊園裡那些華麗的殖民時期的大宅第。
如果約瑟芬在薩塞?托平家或者在林迪?福格林家住一夜,她就能獨自享有一間寬大的住房,早飯也有男女傭人侍候。
約瑟芬喜歡在半夜裡人人都熟睡的時候起來,看一看室内那些漂亮的擺設,美麗的繪畫、專門定制的沉重的銀器以及經曆時代與曆史磨洗的文物。
她會仔細研究這些東西,撫摸這些東西,并且心裡暗暗地想,總有一天她将擁有這一切。
總有一天她也會住在一座大宅裡,周圍擺滿了這些好東西。
但是,約瑟芬盡管有雙重生活,卻感到十分寂寞。
她不敢同她母親談起她的頭疼症和她對上帝的恐懼。
因為,她母親已經越來越變成一個狂熱的、虔誠的教徒了,似乎對上帝的懲罰已着了魔,甚至歡迎這種懲罰的降臨。
約瑟芬也不願意同那些石油行業裡的孩子們談起她的恐懼。
因為,他們期望她也能像他們那樣,開朗而快活。
因此,約瑟芬隻能把恐懼藏在心裡,深深地埋下。
約瑟芬七歲生日的那一天,布魯貝克爾百貨商店舉辦了一個奧德薩最美麗兒童攝影競賽活動。
報名競賽的孩子的照片必須由這家百貨商店的攝影部拍照。
獎品是一個刻有優勝者名字的金杯。
這個金杯放在這家百貨商店的櫥窗裡。
約瑟芬每天都要走到櫥窗前看看這個獎杯。
她渴望得到這個獎杯的心情,超過她一生中對任何東西的渴望。
約瑟芬的母親不同意她參加這次競賽。
“虛榮是魔鬼的鏡子”,她這樣說。
但是石油行業那邊有一個婦女很喜歡約瑟芬,她願意替她出照相錢。
從那以後,約瑟芬肯定,那個金杯就是她的了。
她想像,那隻金杯已放在她的梳妝台上。
她每天都會仔細地去擦拭一遍。
當約瑟芬即将參加決賽時,她激動得都無心上學了。
她整天躺在床上,頭腦裡反複想着這件事。
她的幸福簡直使她的心包容不下了。
要知道,這是她第一次得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最美麗的東西。
但是第二天,約瑟芬知道了,本次競賽由蒂娜?哈德遜取勝。
蒂娜?哈德遜是石油行業裡的兒童。
蒂娜長得遠不如約瑟芬美。
但是,蒂娜的父親碰巧是這家百貨商店董事會的一名成員。
約瑟芬聽到這個消息後,頭立刻疼了起來。
疼得她想大哭一場。
但她怕上帝知道。
那個美麗的金杯對她意味着多麼珍貴的東西,但是上帝一定知道了,因為她的頭繼續在疼。
夜裡,她抱着枕頭哭泣,為了使她的母親聽不到她的哭聲。
過了幾天,競賽結束了,約瑟芬被邀請到蒂娜家去度周末。
那個金杯外面罩着一層薄紗,放在蒂娜的屋裡。
約瑟芬久久地注視着那個金杯。
約瑟芬把那隻金杯帶回家後,藏在她床頭的小箱子裡。
蒂娜的母親專門為此而登門時,金杯還在箱子裡面,蒂娜的母親把金杯拿走了。
約瑟芬的媽媽用一根綠色的長樹枝,狠狠地打了她一頓。
但是,約瑟芬并不怨恨她的媽媽。
她把美麗的金杯在手中玩了幾分鐘;這幾分鐘抵得上她所有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