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期,托比?坦波爾獲得的成功一天比一天大。
他在第一流的夜總會裡演出――芝加哥的巴黎大廈,費城的拉丁俱樂部,紐約的科巴卡巴納,還在福利醫院和兒童醫院演出,也為慈善事業演出――他可以為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在任何時候演出。
觀衆是他的生命。
他需要觀衆的喝彩和熱愛。
他全身心地投入了表演這一行業。
世界上正在發生一些重大事件,但是對托比來說,那些事件隻不過是更有利于他的演出而已。
一九五一年,麥克阿瑟被解職時,說:“老兵們并沒有死――他們隻是在逐漸消逝。
”托比說:“耶稣啊――我們必須應用同樣的術語。
”
一九五二年,當氫彈研制成功的時候,托比的反應是:“這不關我的事。
隻是你們要是趕在我在亞特蘭大的開演式上就好了。
”
當尼克松帶着愛犬發表演說時,托比說道:“我馬上投他的票。
并不是贊成尼克松――而是投小狗一票。
”
艾森豪威爾當了總統,斯大林死了,年輕的美國戴上了大衛?克裡基特式帽子,還有蒙哥馬利出現了抵制公共汽車的民權運動。
這一切事物,都是托比表演的素材。
當他以令人迷惑的天真表情,睜大眼睛表演一個精神抖擻的人物時,觀衆都會大聲喊叫起來。
托比的一生,都善于說一些極為風趣的話。
“……所以他說:‘請等一等,我戴上了帽子才能跟你走……’”還有,“……說真的,那個東西看着真美,我自個兒吃了半天了。
”還有,“……那個賣迷幻藥的商店,但是,他們非叫我……”還有,“……我本該當一名私人偵探……”還有,“……現在我追上你啦,可是,沒有船……”還有,“我的運氣好。
我得到了能吃的那一部分……”等等,等等。
觀衆聽了都會大笑不止,直至大聲喊叫。
他的觀衆很喜歡他,他也靠觀衆的喜愛而聲名大振,并且越爬越高。
但是,托比始終難免有一種深深的坐卧不安之感。
他不斷尋求更多的東西。
他永遠不能知足常樂,因為,他總是生怕漏掉了某一個較好的舞會,或者疏忽一個在較好的觀衆面前表演的機會,或者與一個更美的姑娘接吻的機會。
他頻繁地換姑娘,就像換洗襯衫那樣。
經過了與米莉的這段經驗之後,他害怕跟任何一個姑娘陷得太深。
他想起他進行低級巡回演出時的情景,想起他怎樣忌妒那些乘豪華轎車帶着漂亮女人的大演員。
他現在也能做到這一切了。
但是,他現在還同他以前那時一樣的寂寞。
是誰曾經這麼說過:“等你達到目的時,一切也就平平了……”
他緻力于使自己成為第一流的明星,他也知道,他會做到的。
他唯一的遺憾,是他的母親不能親眼看到她的預言實現了。
唯一能使他回想起他母親的,是他的父親。
底特律的私人養老院,是一座上個世紀的破舊的磚構建築。
從牆壁裡滲透出衰老、疾病與死亡的氣味。
托比?坦波爾的父親已經患過一次中風,現在幾乎像植物人一樣,無精打采、麻木不仁。
他的心裡除了盼着托比來看望之外,什麼也不想了。
托比站在收養他父親的這家養老院的大廳裡。
大廳又髒又黑,地上鋪着綠色的地毯。
護士和院裡同住的人,都很崇敬地擠在托比的周圍。
“托比,上禮拜我看見你在哈羅德?霍布森的表演了。
我認為你太了不起了。
你怎麼能想出那麼多聰明的話來說呢?是怎麼想出來的?”
“那是我的作家想出來的。
”托比說。
對他的謙虛,大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