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快在檀香山降落,由當地政府安排去地下城。
我們的汽車沿着海岸走,天空中布滿了火流星,那些紅發惡魔好像是從太空中的某一個點同時迸發出來的。
一顆流星在距海岸不遠處擊中了海面,沒有看到水柱,但水蒸汽形成的白色蘑菇雲高高地升起。
湧浪從冰層下傳到岸邊,厚厚的冰層轟隆隆地破碎了,冰面顯出了浪的形狀,好像有一群柔軟的巨獸在下面排着隊遊過。
“這塊有多大?”我問那位來接應我們的官員。
“不超過五公斤,不會比你的腦袋大吧。
不過剛接到通知,在北方八百公裡的海面上,剛落下一顆二十噸左右的。
”
這時他手腕上的通訊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後對司機說:“來不及到204号門了,就近找個入口吧!”
汽車拐了個彎,在一個地下城入口前停了下來。
我們下車後,看到入口處有幾個士兵,他們都一動不動地盯着遠方的一個方向,眼裡充滿了恐懼。
我們都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去,在天海連線處,我們看到一層黑色的屏障,初一看好像是天邊低低的雲層,但那“雲層”的高度太齊了,像一堵橫在天邊的長牆,再仔細看,牆頭還鑲着一線白邊。
“那是什麼呀?”加代子怯生生地問一個軍官,得到的回答讓我們毛發直豎。
“浪。
”
地下城高大的鐵門隆隆地關上了,約莫過了十分鐘,我們感到從地面傳來的低沉的聲音,咕噜噜的,像一個巨人在地面打滾。
我們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百米高的巨浪正在滾過夏威夷,也将滾過各個大陸。
但另一種震動更吓人,仿佛有一隻巨拳從太空中不斷地擊打地球,在地下這震動并不大,隻能隐約感到,但每一個震動都直達我們靈魂深處。
這是流星在不斷地擊中地面。
我們的星球所遭到的殘酷轟炸斷斷續續持續了一個星期。
當我們走出地下城時,加代子驚叫:“天啊,天怎麼是這樣的!”
天空是灰色的,這是因為高層大氣彌漫着小行星撞擊陸地時産生的灰塵,星星和太陽都消失在這無際的灰色中,仿佛整個宇宙在下着一場大霧。
地面上,滔天巨浪留下的海水還沒來得及退去就封凍了,城市幸存的高樓形單影隻地立在冰面上,挂着長長的冰淩柱。
冰面上落了一層撞擊塵,于是這個世界隻剩下一種顔色:灰色。
我和加代子繼續回亞洲的旅行。
在飛機越過早已無意義的國際日期變更線時,我們見到了人類所見過的最黑的黑夜。
飛機仿佛潛行在墨汁的海洋中,看着機艙外那沒有一絲光線的世界,我們的心情也黯淡到了極點。
“什麼時候到頭呢?”加代子喃喃地說。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這個旅程還是這充滿苦難和災難的生活,我現在覺得兩者都沒有盡頭。
是啊,即使地球航出了氦閃的威力圈,我們得以逃生,又怎麼樣呢?我們隻是那漫長階梯的最下一級,當我們的一百代重孫爬上階梯的頂端,見到新生活的光明時,我們的骨頭都變成灰了。
我不敢想像未來的苦難和艱辛,更不敢想像要帶着愛人和孩子走過這條看不到頭的泥濘路,我累了,實在走不動了……就在我被悲傷和絕望窒息的時候,機艙裡響起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