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
她沒有吭聲,走着,站住了。
沒有月亮,星星在灰黑的天空閃着冷光,西北風掠過,雖然很小,卻是夠冷的。
“潤生……”她站了片刻,輕輕地叫他。
“你的性格像是大變了!”潤生說,“我可真是愛聽你過去那利索的說話……”
她又閉口不說了。
“給我再唱一回‘九九豔陽天’吧!曉蘭。
”潤生動情地說,“聽了你那天晚上的歌聲,我再不聽廣播上唱歌了!”
“嗚……”曉蘭卻哭了。
潤生一驚,扶住曉蘭的肩頭:“你咋咧?誰欺侮你了嗎?”
“我……對不起……你……”她終于說出話來,就一頭撲跌進潤生的懷抱,“你……罵……我吧……”
潤生大吃一驚,急切地問:“快說,到底怎麼了?”
“我……姑父……給我……介紹下……”十分為難的聲音。
“是不是那天和你看電影的那個人?”潤生推開曉蘭,抓着她的肩膀,急問。
“就……是。
”
“晤……”
倆人都垂下手,靜靜地站立着。
“那個男的是幹什麼的?”潤生問。
“管理站的會計。
”曉蘭說,“他爸跟俺姑父是朋友,才給我說這人……”
“他爸幹啥哩?”
“縣上幹部……”
潤生醒悟似的“噢”了一聲,驟然就明白了,她姑父在鄉裡,他爸爸在縣上,既是上下級關系,又是老朋友,他們的兒子和親屬就可以在砂石管理站工作,還要聯婚,正好門當戶對……想到這層說來複雜實際簡單的關系,曹潤生——十八歲的哥哥啊,幾乎本能地想到他的父親,那隻是一個養豬養牛的能手。
他的那種自卑的精神裡,冒出一股強烈的厭惡情緒,負氣地擺擺手:“那好!那好!我走了……”
曉蘭一把拉住他,怨怨艾艾地說:“你……聽人說完嘛……”
他站住了,手塞在褲兜裡,直立在麥田裡,忽然想到,她還沒說清楚她對那個會計的态度哩!自己怎麼就要走掉呢?他問:“你到底願意不願意?一句話就說清了,問題很簡單!”
“俺爸俺媽逼得我……”曉蘭訴說着,“我原先到管理站來工作時,一點不知道俺姑父有這意思……”
“你現在知道了,咋辦呢?”潤生耐着性子聽着,“我不強迫你,隻想聽你一句截斷的話。
”
“你說……我咋辦呢?”曉蘭問。
“你的終身大事,我咋敢摻言呢?”潤生直率地說,“而今的年輕人,各人主各人的事。
”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曉蘭堅持說。
“要叫我說……”潤生毫不含糊,“辭了管理站的工作,回家另尋營生去!而今農村裡,餓不死人了!”
“我也這麼想過……”她低下頭,“好容易找到這個工作……”
“那就算咧!算咧!”潤生說,“你按你的主意辦,我不幹涉你……”
“潤生……”曉蘭拉住他的胳膊,又哭了,喃喃地訴說,“我剛剛領下頭一回工資,我就給你買下禮物,侍候你吃一頓飯,好不好,算我補一回心……”
“……”潤生忽然覺得鼻腔裡也酸漬漬的。
他聽明白了她的話,這一切又都顯得沒有必要了。
他說,“好!就這樣……我走了。
”
“你甭急嘛!”她又抓住他的胳膊,“我對不起你!你罵我吧……”
“沒啥對不起的地方!沒有!”潤生忽然覺得自己長高了,豪爽地說,“我罵你做啥?你沒傷害我嘛!你的事由你定嘛!”
“我心裡還是忘不了你……”
“甭把事情故意弄複雜!快點忘幹淨吧……”
“我知道你在河灘撈石頭,苦累重……”曉蘭動情地說,“你撈下石頭,甭愁賣,我給你調車……”
“不不不!再不要了!”潤生固執地說,“你給長才叔賣掉那麼多石頭,算是幫了大忙。
我的石頭不愁賣,我追車攔車可有經驗了……”
“我隔十天八天,給你放一趟車過去。
”曉蘭多情地說,“算我一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