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接受不能?”
“她已經給我回信了。
”文生說,“她的信倒是寫得幹脆,看來問題不大……”
“這就好!好!”馮大先生釋然的口氣,“我還得考慮鄉黨的口舌……”
“我才不管誰說長道短哩!”文生很傲氣地說,“我在馮家灘受了十幾年罪,好容易跳出去了。
我再也不想回馮家灘來了,管他鄉黨什麼口舌……”
“我跟你媽還要在馮家灘養老歸終。
所以——”馮大先生得意地說,“我給馬駒說過,叫他去勸你。
我給鄉黨任何人說起這事,都說是‘彩彩是好娃呀’!鄉黨都說我和你媽喜歡彩彩……”
馬駒的拳頭攥起來,無法壓抑胸中湧起的憤怒了。
這個老家夥,夥同兒子謀算彩彩,而且設下圈套,虛情假意地央求馬駒去勸解文生,以造成他堅決反對兒子背棄婚約的假象,減輕鄉黨們的輿論的壓力,死要一張面子!自己聽信了人家的話,鄭重其事地來找文生,結果卻鑽進了狡猾的馮大先生張開的口袋。
馬駒想一腳踏進門去,當面揭穿大夫父子的嘴臉,想想又覺得沒有必要,終于還是控制住自己,轉身朝外頭走去。
裡屋的門咣當一響,奔出大夫父子。
馮大先生用明顯的虛假的熱情遮掩着滿腹狐疑,硬拉馬駒進裡屋去坐。
文生也笑着勸,說他正準備去找馬駒哩,好久沒見面,想見老朋友了。
馬駒站住腳,死死盯着馮大先生那張花白胡須的瘦臉,鼻翼翁動着,鼻腔裡輕蔑地噴出一聲“哼”!甩掉大夫父子拉拉扯扯的手,轉身走掉了……
馬駒叙說了找馮大先生父子的經過,餘怒未息,氣恨地罵:“這個老家夥,鬼心眼真多!”
“你自找苦吃,怪誰呢?”彩彩卻冷淡地說,反倒是幸災樂禍的樣子,“我本來就不……”
“馮大先生找到我屋,讓我去勸文生,說得跟真的一樣,我怎能想到是圈套呢?”馬駒窩氣地說,“我也覺得,文生這事做得缺德。
”
“我不明白,你一定要去勸說文生,究竟為啥呢?”彩彩盯着馬駒,問,“我真有點不明白。
”
“為了你好呀!”馬駒說,“我覺得,你過去受了不少苦,剛剛砸掉了黑鍋,又遇到這樣的打擊,我怕你經受不了這樣的挫折……”
“你的心腸好呀!”彩彩挖苦地說,“我早給你說過,我不覺得是啥挫折嘛!”
“你真的不覺得難受嗎?”馬駒問。
“我可不會裝。
”彩彩說,“你以為,文生是吃商品糧的大夫,掙工資,經濟寬裕,丢了這門親事,我大概要難受死了。
是不是?”
“那倒不是……”馬駒語塞了。
“商品糧吃來就那麼香嗎?”彩彩譏诮地說,“你以為農村的女子都跟薛淑賢一樣,隻認商品糧不認人嗎?我還沒學得那麼下賤!”
“你……”馬駒頓時羞紅了臉,氣急地問,“可是你當初……為啥要跟文生訂婚呢?”
彩彩張了張嘴,咬住了嘴唇。
她想說,你去問景藩大叔吧,看他怎麼告訴你。
她想說,為了不影響你的遠大前程……但她終于什麼也沒有說,胸脯猛烈地起伏着,憋得像要炸裂了。
胸脯裡的這一窩苦水,壓了多少年,現在猛然給馬駒一下撞擊得翻騰起來了。
她不會任性,在任何易動感情的關口,都會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感情。
夕陽收盡最後一抹餘光,暮覆從楊柳林帶的底部朝樹梢上爬,水霧從河灘裡朝麥田梢頭彌漫,河灣裡靜極了。
馬駒又點燃一支煙,看見彩彩微微偏轉着頭,不說話,他猜到了她肯定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既然彩彩和文生已經徹底破裂,他心中壓抑已久的疑問就再也忍耐不住了。
小夥子心情激動了,顫抖着聲音說:“我從部隊回家來探親,萬萬沒想到,你和文生已經訂婚了……”
彩彩緊緊地咬着嘴唇,眼淚溢出來了。
她裝作梳攏頭發,悄悄抹掉了,現在不是她向他說清這一切的時候,不能說。
馬駒馬上要到縣飲食公司去工作了,薛家現在抓住他不放了。
她說了那一切,後果會是怎樣的呢?她搖搖頭,輕聲說:“過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起……”
“你應該告訴我……”馬駒說。
“你今天為啥要問這些呢?”彩彩反問。
“今天…今天我遇到的醜事太多咧!”馬駒想說而又難于說出心裡要說的話,結結巴巴地說,“我氣恨馮大先生,覺得你……太苦了……”
“我不苦。
”彩彩搖搖頭,沉靜地說,“我爸爸得到平反,我也跟任何青年一樣平等了,這就夠了。
我說過,我給鄉親們看病打針,不是個無用的人,這也就滿足了。
我能看出來,你是同情我,過去遭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