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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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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景藩大叔說給他幾句不好聽的話,又算什麼了不得的事嘛!他莽莽撞撞走掉,給老漢難堪呢,還是給馬駒難受呢?實際是給馬駒示威哩呀!而馬駒也受着委屈哩!牛娃為自己的盲目出走深深懊悔了。

    他捶了自己一拳,砸得頭腦嗡嗡直響,二話沒說,走出門來,照直朝磚場走去。

     牛娃走進磚場,沒見馬駒,也沒見德寬。

    磚場的工人告訴牛娃,場長剛才回家去了。

     牛娃又趕到德寬家,蘭蘭嫂子告訴他,德寬和馬駒給志強叔上墳去了,剛剛走。

     既不是清明節,也不是志強叔的葬日,上什麼墳?他愈覺蹊跷,就扯開長腿,出了村子。

    走過一道溝豁,翻過一架土梁,便遠遠看見後溝裡的漫坡地上,有三個人肅穆地站在那兒,面前一堆色彩絢麗的鮮花,在傍晚的暮霭中閃耀。

    他跳下楞坎,奔跑起來了。

     離得志強叔的墳墓十數米遠的時候,牛娃止住跑步,一步一步走到跟前。

    馬駒、德寬和彩彩都伫立在墳前。

    他壓抑不住湧湧波翻的心情,大聲叫:“馬駒哥——” 馬駒猛然回過頭,瞅他一眼,沒有應聲,轉過臉去,對彩彩說:“把志強叔當年寫給校黨支部的決心書念一下。

    ” 彩彩翻動着一本舊雜志,那是六十年代出版的《中國青年》,念起來: 縣中黨支部: 我要求回鄉,決心放棄高考,并不是想出風頭。

    黨培養了我,給了我理想和追求理想的力量。

    家鄉的人民養育了我。

    在國家處于困難的時候,在我的家鄉的鄉親處于嚴重困難的關頭,我應該用黨教給我的知識去承受困難的壓力,去和家鄉的人民一起盡快排除困難,建設新的生活。

    一句話,用黨給我的知識去為人民服務。

     我隻會理頭奮鬥,終生不悔。

     應屆畢業的共青團員 馮志強 暮色蒼茫,幽靜的坡溝時,空氣微微在震顫……“我隻會埋頭奮鬥,終生不悔。

    ” 在過去了的那個年代,這個發出過時代強音的青年,當他把指頭憤然塞進電燈接口裡的時候,後悔過嗎?馬駒站在那裡,心裡在問。

     無需苛求死者,應該讨伐極左! 彩彩讀完了,已經涕淚交流,肩膀顫抖着。

     德寬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用自己帶來的鐵鍬在培土。

    那個長着野草的墳丘已經隻是象征性的一個小土堆了,上面堆積着社員們從田地裡揀拾出來的礓石,覆蓋着野葡萄和野薔薇的藤蔓,紅色和白色的野薔薇開得一片燦爛。

     牛娃擰着眉頭,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馬駒沉重地說:“志強叔,等我有資格對你說話的時候,我來給你立一塊碑……”說罷,他把一條胳膊搭在牛娃肩頭,默默地站着,牛娃忽然湧出眼淚了。

     四個人誰也不再說話,告别了長滿青草和開放着野花的墳丘,沿着繡滿馬鞭草的彎彎小路走下來,綠色覆蓋了塬坡和河川。

    收獲的季節還沒有到來,這正在孕育着希望的初夏時節的大地啊。

    綠色的生命蓬蓬勃勃。

    山風輕柔,洋槐花的香味彌漫着。

    幾顆新星已經出現在湛藍的天幕上。

    河天相接的地方,有一抹淡淡的紅霞。

     馬駒走在夥伴們中間,心裡湧起一陣陣熱流。

     生活在不斷地死亡,生活在不斷地新生…… 1981年4月草于灞橋 1984年1月改于西安東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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