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範圍。
也許是因為他們是佛教徒,待人十分謙和。
重光見多了咄咄逼人虛張聲勢的人。
但這兩個新朋友就十分自然,并且理性。
她願意與他們聊天。
但其實這些話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别呢。
就如同被修剪的頭發一樣,重光早已認清了自己是誰。
知道自己在怎樣地生活。
清祐不介意重光的沉默,也不搭話,隻是在前面穩妥地開着車。
路上接了一兩個電話,有一個是年幼女童的聲音。
他對着手機以一種極其耐心的語氣與女童說話,說,朵朵還不睡覺嗎,媽媽睡下了嗎,太太和奶奶呢。
我在路上,我一個半小時左右就到農場,讓她們都不要擔心。
你要乖。
好好睡覺,不要太晚……他無疑是有着一個大家庭,還有着疼愛寵溺的小女兒,也許不止有一個孩子,如果有大孩子,起碼也該有二十歲左右。
但他有自己的事業、興趣,還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比如,會有心情選一個晚上,與兩三個彼此談得來的女性朋友一起出來吃頓飯,并且清談。
他并不乏味。
重光坐在他的後面,看着他的背影。
那天他換了一件短袖襯衣,淺褐色,适宜的顔色,看起來很樸素。
從後面看他,他的身形顯得大方,姿勢端正,有着一個四十多歲男子特有的笃定。
他們在事業和家庭中獲得的磨練,已經足夠蛻化掉身上所有僵硬生澀和毛躁的弱處,把自己鍛造得通透自如。
她說,你要回農場,還要開很長時間的車。
他說,是,我一般都要回去,除非有時特别忙特别累,會住在城裡的房子。
我在城裡有一套公寓,隻是很少去。
他報了一個公寓的名字,說,那裡離你這裡也不遠。
她知道那處公寓。
他的階層與她不一樣,這很明顯。
他把車停到樓下,依舊從駕駛座下來,站在車外,與她道别。
他如何會有一種這樣鄭重又謙和的待人方式。
這是重光以前從未在其他男人身上發現到的。
中國男人,大多粗暴和缺乏禮儀。
她在工作中見過很多闊綽的男人,商界的,娛樂圈的,有些成功的商人,已經十分有錢,身上依舊留着辛酸掙紮的痕迹,處處自私低俗。
而文藝圈子裡,懷才不遇心态浮誇的男人更多,急功近利,懶惰逃避,渾身散發出酸溜溜腥臊難聞的氣味。
他們不會這樣與一個初初交往的朋友道别。
而重光對他來說,原不過是個可交往也可不交往的角色。
她是個做義工的閑人,在這個社會上沒有任何可交換的價值。
她也并不年輕漂亮,也不散發勾結的氣味。
無需讓一個男子對她如此殷勤看重。
重光不勢利,也從不仇富。
相反,她覺得有所成的人才會有更好心态,有更高精神追求,但這顯然也需要一種個人的境界,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人要走過千萬重山,抵達高山頂端之後,再甘願放低自己以平常心做人,但這隻能屬于有覺悟的人。
眼前這個溫和平淡的男子,直到此刻,他的面容依舊沒有給她留下深刻印象。
他是個舉重若輕,波瀾不驚的人。
這是他身上最好的部分。
還有他穿衣服的氣質,和他的農場。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會選擇去種菜種樹,種一池塘的荷花,不管他們有錢還是沒錢。
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把一件棉布襯衣穿得似乎總在閃爍出一種細細光芒。
他穿的襯衣吸引重光的注意力。
他十分幹淨,并且有力。
這樣的男子一般會早婚早育。
很少見到一個出色的男人,很晚還不結婚,他們即使卓爾不群,品位獨特,也依舊會早早歸屬家庭。
而女人則剛好相反。
像清祐這樣的男人,會維持一個很好的家庭,疼愛妻子,呵護孩子。
嫁給他們的女子,是有福的。
重光心中如此這般地想着,一邊微笑着與他道了别,轉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