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辰在淩晨1點多回到自己的家裡。
靳輕和他告别的時候,說她沒有地方可以去。
我害怕在這個城市裡,找不到一個可以把自己放置下來的地方。
它是這樣的大,可是沒有屬于我的地方。
以前睡在火車站裡的生活,不想再過了。
她輕輕地笑,然後解下手指上的手帕,還給了倪辰。
這個城市裡已經沒有像你這樣使用手帕的男人了,能認識你,真是很幸運。
她在路邊招手叫了TAXI。
倪辰覺得累,他從來沒有這麼晚還在外面逗留過。
雖然頭疼欲裂,但依然打開了電腦。
平靜地連上網絡,然後開始收信。
然後他看到了她的信,發信時間是前半個小時。
倪辰,車子開了一半,我在路邊一家網吧裡給你寫信。
我的手指已經不疼了。
流血對我來說是一種釋放。
我害怕那種沉默在身體裡,不停地積累,不停地凝固,卻無處流瀉……
我的眼淚是從你把我的傷口包紮起來開始,你用的力氣好重,我看到你似乎很害怕,對那些不停滴落下來的血。
但我喜歡你淡淡地笑着,你一直沒有看我的眼睛。
其實我們并不能選擇自己的生活。
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任何人。
我已經不去探究愛和不愛的問題。
他是我第一個認識的上海男人,給了我停留下來的地方。
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相處,其實和愛情無關。
就像黑暗中撫摸的感覺,看不到對方,卻知道這溫暖的手和皮膚能夠帶來安慰。
所以,很多時候,我感覺絕望……非常的,非常的絕望。
……我的眼淚又掉下來,打在鍵盤和冰涼的手指上。
手指上有一道扭曲的傷口,但我知道,它會複原。
在時間裡面,我們什麼也不能留下。
包括痛苦,快樂和生命。
謝謝你今晚,給了我哭泣的理由。
我已經很久,沒有流淚……
倪辰早上起來的時候遲到了。
他奮力地奔跑,在車站擠上即将開走的公車。
車廂裡擁擠得密不通風,但他發現自己平時偶爾會有的煩躁,突然消失。
他靠在車門上,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很多陌生人,有的塞着耳機,有的看報紙,有的在吃饅頭,所有的臉都是面無表情。
他把臉側過去,感覺從車門的裂縫裡,湧進來的陽光,在他的眼睛上方閃耀。
溫暖的陽光。
倪辰把自己的臉沉浸在裡面,感受着它的遊移。
就像手指的撫摸。
靳輕,我決定離開父母搬出去住。
房子已經找好,是30年代的法國公寓樓,裡面有點破舊,但很美麗。
露台上有生鏽的鐵栅欄,還有蔓延的濃郁的爬藤植物,現在開着白色的清香花朵。
我想獨立也是好的。
我隻買了一條棉被就搬了過去。
睡覺的第一個夜晚,聽到樓下花園的蟋蟀,不停地鳴叫。
我想這個城市,還是有許多值得我留戀的地方,所以我是個迂腐的懶人。
但生活中的一些标準已經在被摧毀。
也許是你告訴我的那些話……
我很希望你能快樂,希望你有任何增加的哪怕一絲絲的安全感。
希望你知道,我始終在這個城市的一個地方。
我不會離開。
鲸,你會給一個隻見過一次的男人寫信嗎?不斷地,持續地寫。
倪辰低聲地詢問鲸,在空曠而寂靜的圖書館裡。
不會。
鲸疑惑地想了一下,或者,可能會和他鬧着玩吧,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調侃。
鲸笑起來。
但說真的,我現在已經很少寫信了,即使是E-mail。
不是鬧着玩。
是談論所有不會和别人輕易談起的話題。
是嗎?鲸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是個女孩,那麼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她把這個男人當成了好朋友而并不愛他。
倪辰哦了一聲,開始不說話。
鲸忍不住又去看他的眼睛。
倪辰,如果你有什麼疑惑,可以詳細地告訴我,我們可以無話不說的,對嗎?
那麼你也是把我當成好朋友了對吧?倪辰調侃着。
他轉移了話題。
鲸是個可愛的女孩。
但她和靳輕是不一樣的。
靳輕會用一種直接野蠻的近乎摧殘的方式,進入一個男人的心裡。
也許她本身并不自知。
也許她就是,這樣的殘忍。
信。
依然有很多的信。
……倪辰,我發現自己是個不适合工作的人,我能感覺所有利用和被利用,或者彼此利用的關系,我知道它很合理,卻一直厭惡。
常常我加班到深夜回家,一個人坐在午夜的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