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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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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

    它的冷漠覆蓋了所有的絕望。

     我想我愛上它。

    我會獨自去那裡跳舞。

     我喜歡淩晨1點左右,回到自己的房間的感覺,黑暗的樓梯,打開燈。

    上樓,然後熄滅。

    打開上一層樓的燈。

    上樓,然後再熄滅。

    長長的走廊裡,有綠色的植物在呼吸。

    我想我不會把任何人帶到我的房間。

    這是隻屬于我一個人的地方。

    可以有寫作和哭泣。

    沒有任何人可以出現。

     有時候我會很快離開公司,有時候很晚。

    那個夜晚我離開公司是9點45分,然後我沒有吃飯。

    我給一個朋友打電話,他在公司裡寫作,我去看他。

    我在一家店鋪裡買漢堡和可樂。

    他們快打烊了,漢堡在做。

    我坐着等。

    我看到玻璃窗外有一對情侶歡天喜地地走過。

    他們很快樂。

    街上的出租車開得太快了,發出沙沙的輪胎磨擦聲音。

    梧桐樹的葉子很綠。

    天空裡還有大朵大朵白色的雲,在風中行走。

    那一刻,我突然産生凝滞,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我想我是在哪裡呢。

    是在我曾經停留過的城市裡的哪一個呢? 那種可怕的陌生的感覺圍繞着我。

    我想我是經過這裡的一個路人。

    我已經接受自己這種身份。

    任何城市任何人。

    一個路人。

     因為愛他,所以要離開他。

     IRC上面的女孩,這樣對我說。

     我喜歡這句話。

    有些感情如此直接和殘酷,容不下任何迂回曲折的溫暖。

    帶着溫暖的心情離開,要比蒼白的真相好。

    純粹的東西死得太快了。

     我喜歡走過一棵樹的時候,搖動它,如果剛下過一場雨。

    清涼的雨水四處飄灑,淋濕了頭發和裙子。

    那時候我想起瞬間的愛情。

    在他的臉上輕輕地吻别,然後離開他。

    永遠。

     我們在IRC上面聊天,她把一個男人的信轉發給我。

    他在和她聯系。

    他提起我。

    提起他自己。

    他說,我住的城市離上海很近。

    常去家旁的一間酒吧,兩個可愛女孩開的,三四米寬,10米長的狹長地方,兩三張桌子,一張台球桌,放着外文歌,靠近一家涉外賓館,主要是些老外光顧。

    基本上這些老外都經過上海過來,常抱怨上海moneycity,toomanypeople。

    可我喜歡上海……不知為何淩晨3點就醒了,也許跟昨晚的咖啡有關,可我11點才睡,外面雨聲很大,沒有雨入池塘那種清新好聽的聲音,是那種打擊屋頂,彙成水流沖擊地面的嘈雜聲…… 我看着那些文字,不能相信是他寫的。

    一個男人的心裡隐藏着些什麼,永遠都無法得知。

    他做了一個網站給我。

    有他最喜歡的圖片和我所有的文字。

    那是紀念。

     遺忘也是紀念。

     我裹着毯子在淩晨3點多的房間裡,對着電腦。

    我的淚水一直流下來。

    為那些信,為一些破裂的語句,為幻覺,為殘酷。

    我很多年不曾碰酒精和香煙,因為我覺得不需要它們,它們使人肮髒。

    我隻是不停地喝水。

    就像王家衛的電影,他讓一個失戀的男人不停地去跑步,因為跑步會讓身體内的水分蒸發,就不會再流淚。

    而我在不停地喝水。

    所以我不停地流淚。

    我的眼淚讓我自己幹涸和充盈。

     那一刻我想,也許我是可以離開上海的。

    北京也好,廣州也好,總是能找到一個地方讓自己生活下去。

    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可以恐懼些什麼呢。

    恐懼有時候是牽挂。

    我知道牽挂是什麼。

    隻是無法得到。

     我喜歡孩子。

    有些孩子是不被容許出生的,他們喪失在陰暗的愛情和脆弱的時間裡面。

    能夠健康出生的孩子,他們的眼睛看到了明亮的陽光。

    真好。

    我在街上看到洋人夫婦,他們在推車裡放着一個,手裡牽着一個,懷裡抱着一個。

    孩子像小小的動物,讓人憐愛。

    柔軟的頭發,天真的眼神。

    纏繞在身體上,糾結在靈魂裡。

     我想撫摸他們。

    一些孩子的出生和愛情有關,一些無關。

    他們也許會幸福地長大,有健全的家庭。

    也許會沒有父親,或者沒有母親。

    但是就這樣敏感而清澈地長大了。

    生命如此脆弱而甜美。

    帶來安慰。

    像青澀的果實。

    照着陽光的一邊散發出芳香。

    被杜絕的另一邊是死亡。

     我們去看電影了。

    很久沒有看電影。

    在台階上吹着很大的風,天空有兩架夜機飛過。

    從虹橋機場的方向,飛向某處。

    一些人在空中掠過。

    一些生命在過渡。

    城市的石頭森林在高空中看下來,會很絢爛。

    愛情,欲望,理想,孤獨,被發酵,被攪拌,被蒸發。

     我擡着頭看飛機。

    我聽它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我想起在西安的機場,空蕩蕩的候機大廳,一個清瘦的歐洲男人,他用鋼筆在一張明信片上寫字。

    他寫得很慢,明信片上是淩亂的英文。

    他穿一身的綠衣服,背着綠色的包,有綠色的眼睛。

    我一直在想,他是在告别還是在回歸。

    告訴他所愛的人,他走了,或者是他回來了。

    這樣的猜測讓我感動。

    大廳裡開始用中文,英文,日文輪換地播出航班的訊息。

    我背着沉重的登山包,我從華山回來。

    無處告别。

    後來我寫了那篇小說。

     天空是奇異的藍。

    朋友說,那種藍好像是得了傷寒的病人的臉。

    我說,我覺得它像絨布。

    一塊掩蓋了所有痛苦的絨布。

    沒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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