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是指甲,剪掉了還會重生,無關痛癢。
而有些是牙齒。
失去後永遠有個疼痛的傷口。
無法彌補。
血肉模糊的。
絕然割舍。
醫生艱難地拔這顆長了一半的牙齒。
在心裡對它說,你走吧。
我不要你了。
然後它走了。
留給我一道縫着線的創痕。
在疼痛中緩慢愈合。
無論如何。
我想我已經可以忍受。
一言不發。
像個沉默的男人。
深夜的時候想起來喝水。
看到窗外的高層公寓,似乎可以觸及漂浮白色雲朵的夜空。
想着心裡如果有個愛過的人。
又暖又美的往事。
心裡即使有些惆怅。
時光蒼涼。
然後感覺眼淚依然清澈。
不是愛的人就可以和他在一起。
宿命給我們的結局,隻是叫我們攤開手心。
裡面是空洞的。
沒有諾言。
也沒有永恒。
少年往事。
愛恨糾纏。
放棄以後才獲得自由。
隻有彼此能平淡相處的人,才能長久。
然後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我迷路了。
公車把我帶向郊外。
我知道我的方向搞錯。
可是我安然地坐在陽光下,看着窗外的夏日風景如風掠過。
很多時候,我都是一個沒有方向的人。
走到哪裡就算哪裡。
沒有家的人,就可以把任何一個地方都當做家。
我知道。
我是知道的。
不會愛的人,也可以愛上任何一個陌生的人。
我也知道。
然後眼淚就輕輕地掉下來。
送給你的戒指你很喜歡。
戴在手指上直到它磨出戒痕。
可是我最不喜歡的首飾是戒指。
因為不喜歡束縛。
自由慣了。
收藏一個細細的銀戒指。
想等它很久的時候,再看看愛情是不是蒼老得面目全非。
所以我不喜歡你送我戒指。
有時候,我想你隻是在身邊,看着我。
安靜的。
平淡的。
也許我也已經蒼老。
在火車的暗淡燈光下,拿出杜拉斯的《物質生活》,進行漫長的閱讀。
杜拉斯寫夜裡的最後一個顧客。
她寫着:我們哭。
要說的話都沒有說。
我們後悔彼此并不相愛。
我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而他這個人,和别人也沒什麼不同。
就像是夜裡遇到的最後一個顧客。
一個15歲就陷入無望愛情的女孩。
從此殘廢。
在孤獨和酗酒中打發一生。
隻有寫作是惟一的安慰。
杜拉斯。
她的眼睛如此美麗。
因為美麗而過早地凋謝。
想起《情人》那部電影裡的旁白。
女人的聲音平靜地叙述。
叙述她生命中最初的一條河流。
沒有任何傷痛。
隻有回憶。
所有的情緣都被歲月沉澱。
不知道在郵船漸漸離開碼頭的時候,伏在欄杆上的女孩,看着岸上永遠不會再見的男人。
她内心的感覺。
可是電影鏡頭上,隻有她淡漠的眼神。
她隻是看着他。
什麼也不說。
火車在夜色中穿行遼闊空曠的田野。
漆黑的窗外偶爾有疾駛而過的火車,在交會時發出刺耳的呼嘯。
好像閃電一樣明亮。
有時火車停在那裡。
看到對面的軌道上也有一列。
緩緩地開動了。
陌生的人群坐在那裡。
一張張也許不會再見的面容。
偶然地邂逅。
一些人在生命裡出現過。
然後消失了。
還有一些人。
停留了很久。
然後也消失了。
喜歡那些沉寂的綠色山脈。
神秘的。
無法捉摸。
還有小小村落的燈火。
在拂曉的薄霧中,隐約閃爍。
裹着毯子,把臉靠在玻璃上,凝望着田野無法言語。
深夜的時候,不斷地驚醒。
火車停靠過一個個站台。
繼續前行。
我知道它帶我去很遠的地方。
我知道我漂泊太久。
已經疲倦。
八月南方。
陽光充沛。
雨水清涼。
空氣中有茉莉和木槿的清香。
黃昏散步的時候,看到安靜的鳥群。
它們一圈圈地盤旋在城市的上空,不斷地變換各種隊形。
看起來似乎是快樂的。
秋天快來了嗎?
天藍藍的日子。
我為你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