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的人阻止了他。
我用手拍他的臉,我感覺他像一隻在流血的動物,欲奮力沖出束縛着他的牢籠。
但是他不知道出口在哪裡。
也許他很想讓别人在他肚子上紮上一個摔破的啤酒瓶。
隻有痛苦和流血才能讓他平息。
我阻止着他。
我不願意看見他的傷口。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女孩曾經和他相愛。
因為愛得太重,所以他被毀滅。
在某種屈辱的心情下,平選擇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無力地做了一次反擊。
那個女人就是我。
在和平同居之前,我曾經和另外一個男人生活。
在另外一個城市裡。
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不停地吵架和做愛。
靈魂和身體糾纏在一起磨損,漸漸變得單薄。
從來沒有想過離開他。
又覺得自己随時可以離開他。
心裡隐藏着冰涼的火焰,感覺得到它舔噬着心髒的疼痛,卻沒有溫度。
我想我是一個需要很多很多愛的女人。
如果沒有,就會一直期待在空白的地方。
然後碰到平。
第一次見到他,這個神情頹喪,笑容英俊的男人,他的狀态已經很差。
我知道他帶給我的生活會貧窮和混亂。
但我還是想跟着他走。
任何事情都很簡單,即使是從一個男人到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也隻好像是辦了一下換旅店的手續。
而那張登記卡僅僅隻是一張車票而已。
我是個每天都需要擠公車上班的女人。
工作很辛苦,包括在擁擠破舊的公車上的奮戰。
薪水很微薄,大半還要供給家裡那個無所适從的男人。
有一次,我們去人民廣場地下店鋪逛街。
他喜歡上一條銀光閃閃的皮帶。
也不是皮。
是用劣質的金屬做的,估計一沾水就會發鏽。
價錢是便宜的,但我不想買給他。
這種無關緊要的裝飾品,可以抵上我一個月的午餐費。
每天中午我吃小飯館裡最便宜的鹹菜面條。
為了省下空調車票多出的一塊錢,可以在寒風中等上半天。
等更肮髒擁擠的普通車。
平不說話,悶聲地朝車站走。
也許我當着别人的面傷到了他的尊嚴,或者提醒了他沒落的尊嚴。
我追上去,我說,你為什麼不去工作。
你明知道家裡的經濟靠我一人很困難。
平轉過臉冷冷地看我。
我不想做自己不喜歡的工作。
我說,那我呢。
我每天早出晚歸擠公車,對着電腦不停地打字。
我是否就注定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我打他的肩膀。
平說,别碰我。
我沒有停止。
在車站擁擠的人群裡面,惱羞成怒的平猛力地一把我把推開。
我趔趄着跌進了路邊的污水溝裡。
一個早晨,在公車上的我突然被一種渾濁的嘔吐感所襲擊,胸口冰涼。
我把手撐在座位上,無法發出聲音。
而纏繞着我的肮髒的灰塵和空氣,似乎要把我窒息。
沒有人讓座給我。
我無法呼吸。
這一刻這個城市裡,到處都是陌生的臉。
撐到下車的時候,我摸到自己的額頭上汗水粘濕。
我想是不是有了平的孩子。
如果有了孩子,我是否還能每天這樣擠車,接受電腦的輻射。
或者這個男人他是否會給予我關注。
而且這個孩子又是否能夠成為我的武器。
我冷靜地想着這些問題。
我想讓平感受到痛苦。
比如他的懷孕的女人在擁擠的公車上因被碰撞而受傷。
當然他也完全可以做到熟視無睹。
我走在空闊寒冷的馬路上。
每一天,我想象這條路如果有陽光傾瀉,是否會更溫暖一些。
生活有時候就像陰冷的天氣,除了期待我們無可奈何。
今天我沒有碰到那個瘸腿的女人。
也許她病了。
晚上我找不到鬧鐘。
淩晨一點的時候,我在床上想起鬧鐘沒有定時。
為了避免和平發生沖突,我沒有開燈。
我裸露着身體跪在冰冷的地闆上摸索。
可是什麼都沒有。
黑暗中,我聽到平短促地哼了一聲,幸災樂禍的。
我說,你有沒有看到我的鬧鐘。
平說,沒有,别和我說話。
我要睡覺了。
我說,如果沒有定時,我會遲到的。
平說,可是每天早上你都在鬧鐘響之前起床。
神經質。
黑暗的房間裡似乎有遺漏的風聲。
我無法抑制身體的顫抖,因為寒冷。
每天淩晨,當我強忍着睡眠不足的頭痛,在黑暗中穿衣服準備上班的時候,這個男人常常是還在溫暖的被窩裡酣睡。
他什麼都不做。
因為他還沒有找到-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