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瑞福夫婦對坐在早餐桌前,他們和普通的夫婦沒什麼不同,這時候,全英格蘭至少有好幾百對像他們這樣上了年紀的夫妻正在吃早餐,這一天,也是個很普通的日子——一星期七天之中,至少有五個這樣的日子。
天空陰沉沉的,看起來像是會下雨,不過誰也沒把握。
貝瑞福先生曾經滿頭紅發,現在仍然有蛛絲馬迹可尋,不過已經像一般五六十歲的人一樣,大部分都變成沙灰色了,貝瑞福太太一度擁有滿頭亮麗卷曲的黑發,現在卻已經很不規則地摻了一些灰發,看起來實在不大好看。
貝瑞福太太曾經考慮過染頭發,最後還是甯可保持上帝給她的這副模祥,但是卻換了一種口紅顔色,是自己看起來有精神些。
這對上了年紀的夫婦一起吃着早餐,旁觀者一定會說他們生活愉快,但是卻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要是這個旁觀者是年輕人,一定會再加上一句:“嗯,不錯他們是過得很愉快,可是實在太枯燥了,就跟所有老夫老妻一樣。
”
不過,貝瑞福夫婦卻不認為自己已經老了,也沒想到在别人眼中自己過得非常沉悶,當然,那隻是年輕人的想法,年輕人根本不了解什麼是人生。
可憐又可愛的年輕人,他們隻擔心考試,性生活、買新衣服,或者改變一種發型,希望别人更注意自己。
貝瑞福夫婦覺得自己才剛過中年,他們喜歡自己,也彼此相愛,一天天平靜卻又愉快地享受着人生。
可是當然啦,他們的生活中偶而也有些起伏——誰又沒有呢?貝瑞福先生打開一封信,浏覽了一遍,放在左手邊那一小疊信件上,然後又拿起一封信,但卻捏在手上沒有拆,眼光也沒有看着那封信,而是望着吐司架。
他太太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怎麼了?湯米。
”
“怎麼了?”湯米含糊他說,“怎麼了——?”
“是啊,我是這麼問你。
”貝瑞福太太說。
“沒事,”貝瑞福先生說:“怎麼會發生什麼事呢?”
“你好像想到一件事,”兩便士用責備的口吻說。
“我覺得我什麼都沒想嘛。
”
“不,明明有,發生意外了嗎?”
“喔,當然沒有。
怎麼會呢?”他又說:“隻是裝鉛管工人寄來的帳單。
”
“喔!”兩便士用若有所悟似的聲音說:“你沒想到他收費那麼高?”
“當然,”湯米說,“向來如此。
”
“我不知道當初我們為什麼沒選這一行”兩便士說:“要是你從前學做鉛管工,我們就可以大把大把地賺錢了。
”
“可惜我們眼光不夠遠,沒有把握機會。
”
“你手上那張就是鉛管工的帳單?”
“喔,不,隻是一份聲明。
”
“少年犯——種族問題?”
“不是,是家新開的養老院,”“喔,那倒還說得過去,”兩便士說,“可是你為什麼那麼擔心的樣子?”
“我不是在想這件事。
”
“那你在想什麼?”
“跟這個有關的事。
”貝瑞福先生說。
“到底什麼事?”貝瑞福太太說,“你知道你遲早都會告訴我。
”
“沒什麼大不了,我隻是想——也許——好吧,我剛剛想到愛妲姑姑!
“喔,原來如此,”兩便土馬上用體諒的聲音說,“原來是愛妲姑姑,”他們的眼光彼此相遇。
很遺憾,這年頭幾乎每個家庭都有一個可以稱為“愛妲姑姑問題”的麻煩事。
每家的姑姑姓名雖然不同一愛蜜莉姑姑。
蘇珊姑姑,凱西姑姑…,可是她們的問題都有待解決,家人必須替她們安排生活,尋找适當的養老院,讓她們快樂地安享餘年。
從前,伊莉莎白姑姑,愛妲姑姑等等,都高高興興地從頭到尾往在她們早就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