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在研究我。
她飛快地看了湯米一眼,可是湯米正在跟愛瑪-鮑斯柯溫說話。
“貝瑞福太太,你最初怎麼會來薩頓村?”
“喔,我隻是漫無目的地在鄉下找房子,”兩便士說:“外子前一陣子離家參加一項會議,我就想一個人到比較有可能的地方找找看——你知道,隻是看看大概情形,要多少房租等等。
”
“聽說你去看過小河橋邊那棟房子了?”
“嗯,是的,我記得有一次曾經在火車上看到那房子,從外面看起來很吸引人。
”
“嗯,我想是的,不過其實連屋子外面都需要好好修理了一一屋頂什麼的,另外一邊就沒那麼吸引人了,對不對?”
“對,我覺得用那種方式來劃分房子好奇怪。
”
“喔,”菲力浦-史塔克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看法,對不對?”
“你沒住過那裡吧?”兩便士問。
“沒有,沒有,我自己的家好多年以前失火,隻留下一部分,你大概也看到了,在山丘上那邊,至少這裡的人說那是山丘。
房子其實沒什麼了不起,先父在十八世紀左右蓋的,是棟大廈,哥德式的外表,很有蘇格蘭風味。
四十年前,人家一看到就害怕,可是現代建築師倒還蠻欣賞那種風格。
屋子裡一切紳士家該有的東西都有,”他的聲音帶着淡淡的諷刺味道。
“有彈子房、起居室、婦女化妝室、大餐廳、大舞廳,還有十四間左右的卧房,有一段時間還有——至少我認為-一十四名仆人負責照料。
”
“聽起來你好像從來都沒喜歡過那棟房子。
”
“的确,先父對我非常失望。
他是位非常成功的企業家,希望我能夠步地的後塵,可惜我沒有。
他對我非常好,給我很充裕的零用金,讓我自由發展。
”
“聽說你是位植物學家。
”
“喔,那是我的嗜好之一。
我喜歡到處搜集野花,尤其是到包爾根一帶。
你有沒有去過?那地方的野花真是太棒了。
”
“聽起來好像很吸引人,那你一定常常回這裡住羅?”
“我好多年沒住這兒了。
其實自從内人去世之後,我就沒回來住過。
”
“喔,”兩便士覺得有些尴尬,“喔——對不起。
”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最大戰之前死的,一九三八年。
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
“你這裡的房子還有她的照片嗎?”
“喔,沒有,房子已經空了,所有家具,照片等等,全部送到别的地方收起來了。
隻準備了一間卧室、一間辦公室和一間起居室,萬一我的代理人或者找自己回來辦事的時候,可以暫時住一下。
”
“一直沒有賣掉?”
“沒有,有人說這邊的土地有發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并不是因為我對這裡有特别的感情。
先父希望能在這裡創下家族企業,由我繼承他,我的孩子再繼承我,就這樣一直延續下去。
”他頓了頓,又說:“可是萊麗亞和我一直沒有孩子。
“喔,”兩便士輕輕說:“我懂了。
”
“所以來這裡實在沒什麼意義,我也就很少來。
這裡有什麼事要辦,乃麗-布萊都會替我辦好。
”他看看布萊小姐,笑了笑,“她真是個最能幹的秘書,一直到現在還幫我處理所有生意上的事。
”
“你幾乎都不來這裡,可是又不想賣掉房子?”兩便士問。
“有個很重要的理由,”菲力浦-史塔克說。
他瘦削的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笑容。
“也許無論如何我還是繼承了一些先父的生意頭腦。
你知道,土地的價值漲了很多,要是我賣掉它,要比投資其他率更好。
誰知道呢?也許有一天那塊土地上會有一棟嶄新的龐大建築出現呢!”
“那你就發财了?”
“那我就會比現在更有錢,”菲力浦爵士說:“不過我現在已經夠富有了。
”
“你大部分時間都在做什麼?”
“旅行。
我在倫敦也投資一部分事業,我有個畫廊在那邊,順便出售一些藝術品,這些事都很有意思,可以幫人打發時間——一直到死神把手放在你肩膀上說:‘走吧,’”“别那麼說,”兩便士說:“聽起來——讓我覺得毛骨悚然。
”
“不用害怕,我相信你會活得很久,而且很快樂,貝瑞福太太。
”
“喔,我現在就很快樂了,”兩便士說:“不過我想我也會像所有老年人一樣,這裡病,那裡酸,又聾又瞎,還有風濕什麼的。
”
“到時候你也許不會像你現在想象的那麼在意,如果你不嫌冒昧的話,我想說我覺得你和你先生好像活得很快樂。
”
“喔,對,”兩便士說:“我想的确是。
人生任何事都比不上婚姻幸福重要,對不對?”
才一會兒,她就後悔自己不該說最後那句話。
她擡頭看到對面的男人,才想到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多年來一直為失去深愛的太太而難過——一也許直到現在還是一樣-所以她忍不住跟自己生了好一會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