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并和你們聊天,我太高興了。
”希拉裡又說,“真的。
單獨一個人旅行,太寂寞了。
”
“我去過馬拉喀什了。
”赫瑟林頓小姐大聲說。
但是,卡爾文-貝克夫人好像有點給這個主意迷上了。
“好哇,這的确是個好主意。
”她說,“我有一個多月沒去馬拉喀什了。
我很高興再去那裡住上幾天,我還可以給您帶路,貝特頓夫人,免得您上當受騙。
您隻有到那裡,并好好玩了以後,才懂得其中的奧妙所在。
我現在就去辦事處,看能否安排下來。
”
她走後,赫瑟林頓小姐尖酸刻薄地說:“這就是那種美國女人,從一個地方奔到另一個地方,從不在任何地方好好呆一會兒。
今天到埃及,明天去巴勒斯坦,有時我真覺得她們連自己是在哪個國家裡都搞不清楚。
”
她猛然咬住嘴唇停止了議論,站起身來,仔細收拾起正在編織的毛線,向希拉裡點點頭,就走出了這間土耳其式的房間。
希拉裡看了看表,決定今天晚上不按慣例先換衣服再去吃晚飯。
她獨自坐在這間挂着東方簾帷的昏暗的低矮房間裡。
服務員向裡看了一下,打開了兩盞燈,又走開了。
燈不很亮,昏暗宜人。
這是一種東方的甯靜。
希拉裡背靠沙發,盤算下一步怎麼辦。
僅僅在昨天,她還拿不準她承諾要幹的事情是不是一種騙人的玩意兒。
可是,如今——如今,她卻真的要開始幹了。
她一定要小心謹慎,特别小心謹慎,一點差錯都不能有。
她就是奧利夫-貝特頓本人,受過一般性的良好教育,不愛好文藝,不搞歪門邪道,但思想顯然左傾,而且是一個對丈夫絕對忠誠的女人。
“我可不能出一點地差錯呀。
”希拉裡低聲對自己說。
竟獨自一人在摩洛哥坐着,該多奇怪啊!她感到仿佛到了一個神秘而迷人的國度。
她身旁那盞昏暗的燈!要是她雙手拿住燈的雕銅把手并擦一下,燈神會出來嗎?她想到這些,便驚訝起來。
忽然,她發現從燈那裡出現了阿裡斯蒂德斯那張充滿皺紋的小臉和那一抹尖尖的小胡子。
他謙恭有禮地點了點頭,然後在她身邊坐下,并且說:
“允許嗎,夫人?”
希拉裡也很有禮貌地作了回答。
他打開煙盒,遞給她一支香煙。
她接了過來。
他自己也點燃了一支。
“您喜歡這個國家嗎,夫人?”過了片刻,他問。
“我剛到這裡不一會兒。
”希拉裡說。
“我發現這裡實在太迷人了。
”
“噢,您逛過舊城了?喜歡嗎?”
“我認為舊城妙極了。
”
“是的,妙極了。
那裡的一切和過去一樣——熙熙攘攘的市場,宮廷裡的陰謀,老百姓中間的竊竊私議,門闆後面的活動,城市所有的神秘和激情,都包含在狹窄的街道和高大的城牆之中。
夫人,當我在非斯街頭漫步時,您知道我想起了什麼嗎?”
“不知道。
”
“我想起了倫敦的大西街。
我想起了街道兩旁工廠的高大建築群。
我想起那些被霓紅燈照得如同白晝的高樓大廈。
當你驅車從路上駛過時,清清楚楚地看到裡面的人們。
一切都是毫不隐蔽的,沒有一點神秘之處。
甚至窗戶上連窗簾都沒挂。
他們在那裡幹他們的工作,讓全世界都看吧,隻要全世界都想看的話。
就像把螞蟻窩的蓋揭開了一樣。
”
“您是說,”希拉裡很感興趣地說,“這種對比使您很感興趣。
”
阿裡斯蒂德斯先生把他那上了年紀的玳瑁頭點了一下。
“是的,”他說,“那裡一切都是公開的,而在非斯古老的大街上,沒有什麼是露天的。
一切都隐蔽而黑暗……但是……”他向前靠着,用手指輕輕敲了一下那張小小的黃銅咖啡桌子。
“……但是,同樣的事情在進行。
殘忍、壓迫;權欲、讨價還價和争論不休。
”
“您認為人類的天性到處都是一樣嗎?”希拉裡問。
“在任何一個國家,過去也好,現在也好,總是有兩件東西面臨着一切,那就是殘忍和仁慈!這一件或那一件,往往是二者都有。
”他一口氣繼續說,“有人告訴我,夫人,日前您所乘的飛機在卡薩布蘭卡出了事?”
“是呀,出了事。
”
“我真羨慕您。
”阿裡斯蒂德斯先生令人意外地說。
希拉裡對他投以十分驚異的眼光。
他再次搖頭晃腦,表示非常自信。
“是的,”他補充道,“應該羨慕您。
您有了經驗。
我很喜歡九死一生的經驗。
有了那種經驗而又幸存下來——夫人,難道您沒感到從那以後您就判若兩人了嗎?”
“是一種頗為不幸的方式。
”希拉裡說,“腦震蕩使我頭痛得非常厲害,并且影響了找的記憶力。
”
“那僅隻是不方便而已。
”阿裡斯蒂德斯先生說着,把手擺了一下,“但您經曆了一次精神上的冒險,是嗎?”
“不錯,”希拉裡慢條斯理地回答:“我已經經曆了一次精神上的冒險。
”
她想起一杯維希礦泉水和一小堆安眠藥片。
“我從來沒有過那種經驗。
”阿裡斯蒂德斯先生用一種不大滿意的口吻說,“别的經驗倒有的是,但沒有這種經驗。
”
他站起身來,點了點頭說:“夫人,向您緻敬。
”就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