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諾拉因砒霜中毒而長期卧床,約翰·F.的一些老朋友都因此而回避他,商務往來全轉移到哈勒姆·勒克公共信托公司;而荷米歐妮則忙着做她的手指形蛋糕;帕特麗夏守在諾拉床畔;連洛拉也因而從她的獨居生活中跳出來。
就這些事而言,萊特一家人能勇敢地假裝一切如常——即使隻是在自家人之間——是很令人驚歎的。
提及諾拉的情況時,沒有人不說那隻是“生病”而已,仿佛她是患了喉頭炎或是什麼神秘卻正常的“婦人疾患”。
約翰.F.在銀行以他極有的平談方式洽談業務——如果他現在較少參加董事會議,那是因為他“被拴住了”……這也是不言而喻的;另外,他确實不再出席每周固定在厄珀姆飯店舉行的商務午餐,他鄭重辭謝的理由是他患消化不良。
至于吉姆——沒人提起他。
但是,荷米歐妮在起初幾回情緒大起伏之後,又出門動手做起一些描圖或帆布補綴活兒——沒有人能把她趕出萊特鎮。
而且她還堅強地又開始接電話了。
她的婦女俱樂部正進行彈劾程序時,這位理事長夫人身着她最漂亮的冬裝,在衆人的震驚中悄然出現,而且表現得仿佛不曾有事發生過。
盡管她終究被俱樂部撤銷了資格,但是,在荷米歐妮憤怒的蔑視下,在場婦女也不禁面紅耳赤。
在家裡,她照管家務如舊,本可能因而怒吼以對的露迪,反倒露出放心的表情。
到二月初,一切好像已經恢複正常,所以格拉也回到她那處在下村的修女公寓了;諾拉日漸好轉;帕特麗夏剛接下了替吉姆做飯和整理諾拉房子的工作。
二月十三日,星期四,威洛比醫生說諾拉可以下床了。
全家人開心異常。
露迪烤了諾拉最愛吃的特大号檸檬蛋白酥派;約翰·F.提前從銀行下班,帶了兩大束阿美利加美人政瑰(但他拒絕透露他怎麼有辦法在二月的萊特鎮買到這種玫瑰);帕特麗夏好像抽筋般伸展四肢大跳起來,然後去洗頭、塗指甲油,一邊喃喃自語着“天啊!我快撐不住了!”諸如此類的話;荷米歐妮扭開幾個星期未開的收音機,收聽戰争消息……宛如一夜噩夢之後,發現自己還好端端醒着。
諾拉想立刻見吉姆;但荷米歐妮拒絕讓她走出屋——“才第一天哩,親愛的!你瘋了嗎?”——所以,諾拉往隔壁打電話;不一會兒,她洩氣地放回聽筒。
沒有人接電話。
“也許他出去散步什麼的,”帕特麗夏說。
“諾拉,他肯定是出去散步了,”荷米歐妮邊說邊撫弄諾拉的頭發。
她并未明說,吉姆其實就待在屋子裡——她剛剛在主卧室,貼着威尼斯式的窗簾,還遠遠瞥見吉姆蒼白的臉龐。
“我知道了!”諾拉有點興奮地說完,打電話給本·丹齊克:“丹齊克先生,請立刻給我送來你們店裡最大、最貴的情人節禮物!”
“好的,女士,”丹齊克回答。
不出半小時,全鎮已傳遞着諾拉·海特已經康複的消息。
送情人節禮物!你猜,她是不是有了别的男人?
送來的禮物實在華麗,粉紅色緞帶包裝,邊緣綴飾真材實料做的花邊,還有無數胖乎乎的丘比特和糖果鑲出情人節的祝詞——這是本·丹齊克店獨家精制,編号99A的情人節禮物。
諾拉親自在信封上寫地址,沾濕郵票貼好,并讓埃勒裡拿出去寄。
諾拉開心透了。
埃勒裡扮演信使赫耳墨斯,負責傳遞禮物給愛神厄洛斯;他走出去把這份情人節禮物送進山下的信箱中,内心升起一陣不舒服的感覺,好像看着一個拳師在第四次被擊倒後,跪地不起。
星期五早上送來的郵件,沒有給諾拉的情人節禮物。
“我這就過去看看,”她堅決地說:“這真是太傻氣了。
吉姆不高興,他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在跟他作對。
我要——”
露迪進來,又拘謹又恐懼的樣子,說:
“荷米歐妮小姐,達金局長和布雷德福先生來訪。
”
“達金!”荷米歐妮少女般的雙頰頓失顔色。
“找……我嗎,露迪?”
“他說他想見諾拉小姐。
”
“我?”諾拉聲音顫抖。
正在吃早餐的約翰·F.起身說:
“我來處理!”
大夥兒擁到起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