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羽聽了那黑衣老婦這一問,猛想起其中情節,竟與自己身世相向,不覺一震,躍自站起,指着黑衣老婦厲聲問道:“你……你……你是誰……”
那黑衣老婦緩緩轉過身來,臉上仍然一無表情,但雙睛中卻淚光隐隐,放射着無比凄楚的光芒,嘴角牽動了幾下,用一種低沉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道:“我是誰?我是……唉!我不過是天下一個不幸的老婦人,這些年,連自己的名字,早在無情歲月中忘記了……”
陶羽激動地向前沖了一步,叫道:“不,老前輩,求你一定要告訴我,究竟你是誰?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故事?那本-通天寶篆’,是誰托你交給我的?”
他情急之下,一連串吐出這許多壓抑在心頭的疑問,話未說完,自己倒有些喘不過氣來,眼中熱淚,盈眶欲堕。
黑衣老婦溫柔而感傷地望着他,-然道:“孩子,對這世上的事,你已經知道得大多了,這是幸,也是不幸,别忘了好好珍惜你自己……”
陶羽聽她口氣,大有訣别欲行之意,心裡一急,連忙張開雙臂,叫道:“老前輩,你不能走……”
那黑衣老婦陡然目光一揚,大聲向林中喝道:“是誰在林中偷聽?”
陶羽吃了一驚,飛快地旋過身子,卻未見林中有什麼動靜。
蓦覺身後風聲飒然,待他再轉過身來,已不見了那黑衣老婦的蹤影。
他失聲大叫,展開身法,飛快地在林子裡追了一程,可是,那黑衣老婦竟如鬼魅般消失了。
陶羽不覺心中大恸,放聲哭道:“我明白了,那故事中的少年俠士,就是去世的爹,那女孩子,就是苦命的娘……”
可是,這神秘的黑衣老婦又是誰?她怎會對自己的身世來曆,知道得這麼清楚詳盡呢?
陶羽心頭忽然一動,驚忖:難道她會是娘了?但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答案,因為他娘今年不過三十剛過的中年,而這老婦滿臉皺紋,少說也已有六十歲以上,他的娘決沒有這樣蒼老。
而且,這老婦聲音沙啞,罩着一件寬大的黑色外袍,何嘗有一絲娘的音容和風韻?
他反複思索,終究無法斷定那神秘黑衣老婦的身份,然而,黑衣老婦所說的故事,卻深深烙印在他心口上。
假如故事中的俠士和少女,真的就是他的父母,這件事,将更令他困惑迷失,無法作個明智的抉擇。
現在他所不解的,己不是外公何以殺死他父親,而是父親為什麼會在泰山第二次武會上,突然失去武功,束手被殺?
這個疑問,也許不止陶羽一人,天下正道武林中,誰也無法解開這個使人困惱的疑團,隻不過陶羽由于與切身有關,更感到必須尋求答案罷了,如果答案竟是這般,他到底應該恨他的母親?還是應該原諒她當年無心鑄成的大錯?
陶羽在林中怅惘許久,他雖有絕世聰明,也不禁陷入了痛苦深淵。
黑衣老婦的話不錯,他的确是“知道得太多”,而且,對這些錯綜複雜的恩恩怨怨,多知道一分就多增加一分痛苦。
痛苦,好像跟他與生俱來,自從解事,便沒有一刻擺脫過心靈的痛苦與負荷。
他不覺有些憎恨自己,假如他生來是個白癡,假如他至今仍然不知道自己可悲的身世,或許反能在茫茫人海中,獲得一份麻木的快樂。
一陣風過,林間響起聲聲松濤,衰哀怨怨,如泣如訴。
陶羽癡立在亂林之中,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衣袂飄風聲響,從林邊掠過。
他擡起頭來,目光透林而出,果然看見一條人影,其快如風,急急橫掠而逝。
那人-襲懦衫,身形極似宮天甯,陶羽不覺一震。
但他此時正被自己的事困惱不堪,也無心出林查看,隻默默在心中自語道:“由他去吧!
惡人自有惡報,他雖然用盡心機謀害我;現在何曾傷了我分毫?既然于我無損,我何必一定要難為他?一個人作惡自斃天道公平,他再歹毒也拗不過天意。
”
想到這裡,怒氣盡消,獨自候在林中,直到宮天甯的腳步聲去得遠了,這才緩緩踱出樹林。
遙遙望見宮天甯所去的方向,竟是那座古廟,不禁心中又是一動?
“桃花神君狂傲異常,宮天甯對茜茜心存邪念,這一去,隻怕要吃大虧。
”
說不出是什麼原因,他忽然想要阻止宮天甯冒失撞到古廟去,可惜宮天甯去勢如飛,此時欲追也來了及了。
他怅然搖搖頭,灑開步子向北行去,口裡喃喃念着:“淩姑娘淩姑娘,你在那兒?”
“陶公子!陶公子!你在那兒?”
淩茜在亂山中狂奔,不停地呼叫着陶羽,山谷回應,其聲凄惶。
越過山蠻,跨過溪澗……
紅日西移,一天又将逝去,淩茜聲嘶力竭,來到一處幽谷中。
她又饑又倦,扶着-株蒼松,嬌喘頻頻,芳心忖道:“他為什麼要離開我而出走呢?唉!
必是我什麼地方不當心,無意中将他開罪了,可是,他身負重傷,行路一定很慢,怎麼追了一天一夜,竟沒有追上他?”
淩茜越想越難過,黯然而泣,柔腸寸斷,就在這時候,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唰”,地一聲輕響。
她雖在傷感之際,耳目仍然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