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日峰隻有一條通路,他自信耳目不算笨滞,為什麼剛才還清清楚楚聽見歎息和人語,這時卻看不到人呢?
這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假如是一個人,絕不會無聲無息突然從峰頂消失,除非他——
一念及此,寒意陡生,他不住地反複向前後左右張望,顫聲喝問道:“是誰?是誰?方才是誰在這兒……”
“是誰?是誰……”
空山回應,也是一連串喝問之聲,但,觀日峰上,仍然隻有他一個人影。
一陣心悸,舉手一探,“嗆!”短劍重又出鞘!
正在這時候,登峰來路上,突然響起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聲音來得十分迅捷,羅英初聞風聲,似乎來人尚在山腳下,但才一轉念,三條人影已翻登峰頂,他駭然錯步後退,橫劍當胸,八道目光一觸,彼此都不覺一怔。
後來的,是三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其中一個,額上顯露出一條鮮明的刀疤,右手四指全斷,左手卻挽着一個碧綠玉環,其餘兩人,手上也各提一條碧綠晶瑩的玉環。
但三人,卻有兩樁極其相似的地方,那是同樣臉色冷漠,同樣穿着一件半長齊膝皂色短衫。
羅英說不出為什麼,總覺得這三人六道銳利的目光,炯炯注視着自己,使人不期然會生出怯意來。
那額有刀疤的老人,冷瞪了羅英一會,嘴唇蠕動,發出一陣其冷徹骨的聲音問:“小娃兒,你是誰?”
羅英尚未回答,另一個面目冷峻的老人卻已經接口道:“還用問麼,老大,你沒看見他手上那柄短劍?”
第三個老人忽然陰沉一陣冷笑,緊跟着道:“他手裡還提着香燭紙箔,自然是羅家後人了。
”
刀疤老人突然仰面一聲長笑,道:“這倒有趣,咱們估量今夜那老鬼必到,不料老的未遇,倒先碰上了小的。
”
第二個老人冷冷道:“送上門來的,自然不能放過。
”
第三個接口道:“對!拿住他,打了小的,還愁老的不露面?”
他們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談論的自然是羅英,但自始至終,卻未容羅英開口說一句話,那神情,似乎羅英已是俎上之肉,要不要開口,已經不關緊要了。
羅英聽得火起,短劍一抖,沉聲道:“喂!你們三位究竟是什麼人?夜靜更深,跑到荒山上來幹什麼?”
三個老人互望一眼,似乎全沒想到羅英會問出這句話來,額有刀疤的一個陰笑道:“小娃兒,你連老夫三人都不認識?”
羅英抗聲道:“你們又沒有說過姓名,我怎會知道?”
刀疤老人聳肩而笑,舉起左手那支閃閃發光的碧綠玉環,道:“一見了這件東西,也不知道老夫是誰?”
羅英搖搖頭道:“那不過是支玉做的圈子,怎能代表你們姓氏?”
刃疤老人笑容猛可一沉,叱道:“三環齊飛,天下無敵,小娃兒,你姓羅?”
羅英點點頭。
“你是桃花島羅家後人?”
羅英又點點頭。
“好!你死定了!”刀疤老人從鼻孔中哼出這句話,腳下一錯,竟如鬼魅一般直向羅英欺身而上!
那刀疤老人腳下一錯,竟如鬼魅一般,直欺到羅英身前,羅英不知他意欲何為,心頭一驚,松手棄了香燭包,短劍迎胸半圈,連退了兩三步。
刀疤老人“嘿”地一哼,道:“小娃兒,你要是想妄圖反抗,那就是自速其死,依老夫看,倒不如束手受擒,老夫念在你是小輩,也許賞你一個痛快!”
羅英卻不願被他聲威所懾,一面擎劍護身,一面大聲道:“我與你們素不相識,你們為什麼如此欺人?”
刀疤老人獰笑道:“隻怨你投錯了胎,誰叫你是羅家後人?”
羅英抗聲道:“羅家後人,便該死麼?”
刀疤老人笑着點頭道:“正是。
”
羅英不覺大怒,緊一緊手中短劍,大喝道:“好!你們也報個名來。
”
那刀疤老人一揚手中玉環,道:“傻孩子,你連‘雷家三環’的标志也認不出來麼?”
“雷家三環!”
羅英駭然一震,不由自主,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他記得從襁褓開始,到他理解人事,奶奶就曾不斷地對他訴說當年武林中出類拔萃人物,有四句詩句:一劍鎮河朔,雙鈴護桃花,三環連秦楚,四醜霸天涯,詩中所說十人,都是在他祖父羅羽未成名以前,便已經叱咤江湖,為天下人所敬畏。
期間歲月悠悠,老的衰邁退隐,年青的嶄露頭角,一劍飄隐無蹤,雙鈴喪命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