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老雕武神功這兩天反常得出奇。
老年喪子,向來被視為人生三大慘事之一,武神功這兩天面上卻少有戚容。
兇手逍遙法外,對幹苦主來說,絕對是一件切齒扼腕的恨事,武神功這兩天卻很少有發怒的時候。
他一直就安安靜靜地待在他的房間裡,安安靜靜地閉目養神,安安靜靜地想着心事,
除了武卷兒和小三兒,他誰也不見
小三兒有回偷偷對武雄鎮道:“爺爺隻怕……隻怕有點……有點不對頭了。
”
武雄鎮吃驚得要命。
小三兒歎道:“爺爺他一個坐在那裡發呆,跟他說話,他也好像聽不見。
”
武雄鎮急着要沖進去探視,小三兒連忙扯住,苦笑道:“爺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
武雄鎮當然知道。
小三兒又道:“爺爺隻和卷兒姑姑說話,可又偏偏不讓我聽。
卷兒姑姑一進門,爺爺就趕我出來。
”
武雄鎮無計可施。
他也有許多重要的事情要向父親禀報,有許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老人家拿主意,可老人家就複不肯見他。
他想通過武卷兒禀報,也想從武卷兒口中探知父親現在的想法,當然更想知道父親和幺妹密謀些什麼。
武卷兒不理地。
武雄鎮廢然長歎,他知道在米脂說過的話傷了妹子的心。
唉,怎麼就沒有人想過,他武雄鎮是不是也會傷心呢?
兄弟的屍首還沒入土,兇手還沒捉到,一切的一切都亂成一團糟。
偏偏父親又不出來坐鎮,偏偏他又不敢擅作主張,你說武雄鎮有多難?
有了難處還沒處訴,豈非更難?
武雄鎮簡直都有點心力交瘁了。
偏偏還有人要搗蛋。
搗蛋的人,當然隻可能是秦川。
秦川的破鑼嗓子吼叫起來,十裡外的人都能聽見。
“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放我出去!秦大爺要告你們個濫加私刑,非法監禁……武神功,放我出去!”
武翠娥捂着耳朵,苦着臉道:“死人,叫那麼響做什麼?人家耳朵都震聾了!”
秦川雙手搖着鐵栅欄,搖得叮當亂響:“震聾了你更好!”
武翠娥瞟着他,嬌着聲音道:“又不是人家要關你進去的,你對人家吼什麼嘛?難道人家不想和你……”
秦川怒喝道:“打住,打住!你以後不要這樣子和我說話,我聽不慣。
”
武翠娥好像很委屈似地道:“可你那天晚上不是說人家這麼說話好聽嗎?”
秦川連忙往回縮,一直縮到牆角,抱着腦袋坐了下來,歎道:“我這是受的什麼罪喲,唉,唉,他媽的楚叛兒,你倒跑了,留爺爺項缸。
”
武翠娥笑道:“他知道我幹爹不會為難你的。
”
秦川騰身躍起,大聲道:“這還不算為難我嗎?還要怎麼樣才算為難我呢?”
武翠娥道:“你跟我說也沒用呀,就這麼耗着吧,反正我有的是閑工夫,我還正愁沒事打發呢!”
秦川差點沒氣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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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卷兒輕輕道:“爹爹,咱們是不是先将葉氏姐弟他們抓起來?”
武神功搖頭。
武卷兒喃喃道:“一旦他們逃走了,再找起來就會很難。
現在的辦法隻能拖住他們三五天,他們要走,我們是沒理由留難人家的。
”
武神功還是搖頭。
武卷兒也不出聲了。
半晌,武神功才歎道:“這件事的确很棘手,就算我們有辦法留他們一年半載,隻怕也難找出真兇。
”
武卷兒微微颌首。
武神功慢慢從椅中站起,踱了幾步,道;“也許楚叛兒可以幫這個忙。
”
武卷兒苦笑道:“隻可惜我們現在根本找不到他、”
武神功道:“隻要肯找,總能找得到。
但彼此之間誤會太深,他肯不肯幫這個忙,實在很難說。
”
武卷幾道:“他一定肯。
”
武神功看看她,淡淡道:“你這麼肯定?”
武卷兒蒼白的臉上現出了淡淡的紅暈:“他雖然很沒出息,但不糊塗。
”
“哦?”
武卷兒垂下頭,輕聲道:“他在米脂改扮頭陀想潛回榆林,目的當然是想尋找真兇。
惟有找到真兇,他背的黑鍋才能卸掉。
”
“這些我知道。
還有嗎?”
“楚叛兒他……他一向都很有辦法的。
比方說那天他面對我們這麼多人,居然可以逃掉,就可以證明這一點。
”
武神功冷冷道:“也許能,也許不能。
”
武卷幾頭垂得更低。
武神功道:“焉知你不是故意讓他擒住的呢?”
武卷兒櫻唇嗫嚅了半晌,才紅着臉低聲道:“我…我……當時……”
武神功道;“你當時怎樣?”
武卷兒道:“當時我就覺得,過三眼、程四娘和葉氏姐弟的話不可信,所以我就……就……”
武神功道:“你為什麼覺得他們的話不可信。
”
武卷兒垂首道:“楚叛兒不是那種人。
’”
武神功追問道;“哪種人?”
武卷兒道;“貪圖神兵利器、武功秘籍、重寶奇珍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