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弟,這下得破費了吧?”
兩名白衣少年,正是泰山龍堡雙玉趙氏兄弟。
兄弟倆聞聲回頭,也不禁一下子露出滿臉笑容,搶着離席讓坐,同時親切地含笑招呼道:“戴大哥是什麼風吹來的?”
神行太保大笑道:“風吹到洛陽,細雨送上第一樓,這種天氣不來這種地方孝敬個三五兩銀子豈不罪過?哈哈哈哈!”
趙玉澤笑道:“好個‘孝敬’!人家難道不供給你酒菜,白拿你的銀子不成?
若給店東聽了,不去官裡告你一狀才怪!”
神行太保笑道:“今天可好,酒菜可以放量,銀子卻可以免掏,相命的說咱早晚要遇到貴人,看樣子是給他說中啦!”
趙玉堅微微笑道:“‘飛雲’九式,前六式是咱們哥兒倆憑本事赢來的,餘下三式就拿一席酒菜換取如何?”
神行太保笑罵道:“左手算盤,右手如意,也不怕臉紅!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從今以後,咱可什麼東道也不奉陪了,翻了袋底,咱耍啥?”
趙玉澤忍着笑點頭道:“但願……”
夥計恰于這時走過來,三人停了笑鬧,随便加叫了兩個菜,一壺酒,接着相繼坐下。
坐定後,神行太保正色問道:“兩位老弟上次連武會都沒有參加,這次遠來洛中為了何事?”
趙玉堅如有所觸,四下迅掠一眼,低低說道:“碰上戴兄真是再好不過。
那位萬裡追風祁大俠,戴兄最近有沒有看到?”
神行太保頗為意外地愣一下道:“你們找他做什麼?”
趙玉堅皺皺眉頭道:“是家父找他。
”
趙玉澤皺眉接道:“這恐怕是世上最苦的一件差事了。
戴兄知道的,換了他萬裡追風找我們那還差不多……”
神行太保沉吟了一下道:“令尊找他之用意何在,兩位清楚不清楚?”
兩兄弟一緻搖頭,趙玉堅道:“家父脾氣,戴兄深知。
他老人家要我們兄弟辦事,一向不作說明,不過,這一次……”
神行太保忙問道:“這次怎樣?”
趙玉堅思索着道:“這一次,據我們兄弟猜測,他老人家要找萬裡追風,似乎還是一件大事。
”
神行太保雙目一亮道:“是不是?”
趙玉堅又向廳中戒備地溜了一眼,點點頭,低聲說道:“是的,他老人家仿佛在外面發現了什麼可疑人物。
由自己出面,恐目标太顯,所以想借重……”
神行太保默然片刻,蹙額道:“這次武會,他倒是破例參加了。
之後,在渭門,又碰到他一次。
現在去了什麼地方可就不清楚了……”
神行太保說着,忽然睜開眼皮道:“愚兄不才,這就去泰山充個數如何?”
趙玉澤遲疑道:“這個……”意思大概是要說:“這個家父并沒有交代,能不能由你代理,還得問問家父才行。
”
趙玉堅畢竟世故些,忙接下去道:“這個自是再好不過……不過……這事也不急在一時,咱們一年難得遇上一次,現在且先喝酒吧。
”
三人剛将酒杯舉起,隔着圓柱的另一席上,忽然傳下一陣夾着點點琵琶的曼妙歌聲:
東池始有新綠
尚小如錢
問何日藕,幾時蓮……
歌聲脆嫩,似出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女之口。
三人傾耳聽到此處,神行太保不禁輕輕一笑道:“大概是形容她自己吧,說得好可憐!”
趙氏兄弟也均不禁為之莞爾。
神行太保一語甫異,忽聞一名男子的聲音接着擊案高唱道:
一年春好處
不在濃芳
小豔疏香最嬌軟
到清明時候
萬紫千紅
花正亂
已失卻春風一半……
趙玉堅皺了皺眉頭道:“太刻薄了!”
趙玉澤冷冷哼道:“簡直下流!”
神行太保勃然起立道:“老子教訓他去!”
趙氏兄弟正待攔阻時,另一邊已有人咬了咳說道:“這又何必呢?兩人唱的都是一代名曲,隻不過一唱一和,顯得有些缺德罷了。
不過,到這裡來賣唱的,天生要有宏量,那個花錢的大爺不喜歡這調調兒喽?看人家賞銀子吧!”
果然聞聲“笃”的一聲大響,似是有人将一隻沉重的銀锞子丢向桌上。
趙氏兄弟和神行太保三人側身引頸朝發聲處望去,隻見一名面皮白淨,眼圈發青的黃衣文士正手舉酒盅,作引頸待幹狀,但一雙色迷迷的眼神,卻斜斜溜在桌前低頭撿取銀锞子的一名身穿青衫,結着長長雙辮的少女身上。
結着雙辮的青衫少女,取起銀子,深深一福,抱着琵琶又往别桌走去。
四下鄰席的一些羨慕眼光正待收回,忽為捕木桌上一道深達半寸許的陷印所驚,齊齊發出一聲駭呼道:“好大的手勁!”
那黃衣文士的一雙眼睛,正随着賣唱少女的背影移動,聞呼回顧,看清之下,臉色立時大變。
這道陷印出自何人之手,顯然隻有他自己心裡明白,瞪口呆了一陣,終于乘人不注意之際,悄悄離座,匆匆下樓而去。
這邊趙氏兄弟和神行太保,僅在賣唱少女身上随便掃了一眼,便一緻轉移目光,向适才發話相勸之人望去,這一望,可将趙氏兄弟望傻了!
隔着一張桌子坐着的,赫然竟是那位黃餅臉,細眯眼,日前于黃河渡口裝癡裝傻,周身浮胖如腫的破衣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