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為他氣勢所懾,服服貼貼坐了來。
中年文士道:“你無須在老朽面前逞弄心機,要知天下事不如意者凡八九,令師為圖謀星河三寶,黨羽傷折大半,因此令師怨毒懷恨,命你二十八人分頭下山行事,但你等亦未必順利達成任務,令師刻毒殘忍,處罰之酷非人可以禁受,并非老朽危言聳聽,不讓你親眼目睹無法置信!”
宋天保悚然無語。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你下一次該去翻江哪咤康甯處了吧!”
宋天保不禁脊背上冒起一縷奇寒,道:“正是!”
中年文士探懷取出一顆明珠,道:“你回山覆命,便推說百花翁大弟子隗獨已先下手,風雷震八方湯萬臨閩家老幼慘遭屠戳,雞犬不留,你去時,湯萬臨一息奄奄,指示藏珠秘處,懇你代報此仇。
”
宋天保目露疑容道:“這話準能使他老人家見信麼?此珠妙用如何?”
中年文士朗笑道:“隻要你不露神色,一條命便算撿回來了,此珠老朽忖料除令師外,無人能知妙用,你去吧,老朽十數年來未妄殺一人,念你年歲甚輕,奉命所迫,非本心所為,不然,老朽也要廢除你一身武功。
”
宋天保立起抱拳道:“多謝老前輩不殺之恩。
”身形竄出塔門不見。
塔頂忽閃下一條黑影,一溜煙掠入塔内,道:“賢弟,為何縱他而走,他落在我粟雷手中,未必如此便宜了他。
”
霍文翔笑道:“小弟料他必不敢就此返山,定先找同門師兄弟,小弟巳布下眼線,可收一網打盡之效!”
粟雷愕然道:“廿八人分頭行事,地域遼闊,如想一網打盡,不啻大海撈針!”
“不然。
”霍文翔搖首道:“老賊鑒于上次散布太廣,緻被我等個個擊破,此次小弟料他必不敢重蹈複轍,廿八名門下相距行事并不太遠……”
粟雷知道這位北鬥令傳人機智絕倫,料事如神,颔首道:“但願為賢弟料中,找上老賦巢穴,與武林滅此大害。
”兩人并袂躍下小雁塔,身形杳于夜色蒼茫中。
“灞橋兩岸千條柳,送盡東西渡水人。
”
晨曦方出,煙霧霏柳中隐隐可見碧波悠悠灞橋之上,宋天保俯在橋欄上,凝望着倒映環拱橋影。
忽聞遠遠送來一個極熟悉語聲道:“宋賢弟!”
宋天保蓦然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修長鸢挺,膚色黧灰的廿七八歲少年,背插單劍,目光炯炯,快步走來,不禁面泛喜色,喚道:“年師兄。
”
那修長少年兩面望了一眼,目蘊怒光,沉聲道:“你忘懷了麼?隻可喚我年兄,或直呼年頌慶,以防武林中人起疑!”
宋天保赧然答道:“小弟遵命,下次不敢就是。
”
年頌慶道:“事情辦妥了麼?”
宋天保道:“雖巳得手,但有了差錯!”
“什麼?”年頌慶面色一變,沉聲道:“瞧你如何回山覆命!”
宋天保微微一笑道:“錯不由小弟生起,隻是晚了一步,湯萬臨合家老幼俱被百花翁首徒隗獨斬盡殺絕,小弟趕至時,湯萬臨已倒卧在血泊中,發現他一息尚存,小弟貫輸本身真元助他蘇醒,湯萬臨誤認小弟是昆侖門下,将寒潭所得寶珠贈與,囑小弟傳訊武林代報此仇!”
年頌慶居然深信不疑,歎息一聲道:“難怪恩師對百花賊怨毒已極,隻不知百花老賊為何獲悉我等舉動。
”
宋天保道:“如小凝推測不錯,此乃巧合而已,隗獨必潛伏在石林附近,奉有老賊密令,與恩師不謀而合!”
年頌慶面色大變道:“賢弟之言委實不差,萬一讓百花老賊門下事事搶先,我等将處于下風了!”說着低喝一聲道:“我們快走!”伸手一拉宋天保越過灞橋奔向北岸。
兩人一陣疾奔,約莫一頓飯光景,泾陽城鎮隐隐在望,腳步不禁放絕了下來。
南大街上行人如蟻,車馬絡繹不絕,年頌慶領着宋天保面含笑容,慢步行雲走至一家杏花酒樓前,隻覺香味撲鼻,宋天保不禁低聲道:“好香!”
但見年頌慶有意無意地朝對街一望,面色郁憂道:“怪事!”
宋天保正欲詢問,年頌慶已自拉着他走入杏花酒樓。
年頌慶朝臨窗座位下,店小二趨前哈腰笑道:“客官,要用些什麼?”
“送上五斤遠年大面,你們店内有什麼拿手名菜選上幾樣也就夠了。
”年頌慶一面說,銳厲目光朝四座飛巡了一眼。
隻見已上了六成座,充斥着各色人物,喧嘩鼎沸如潮。
宋天保正待追問,隻見年頌慶示了一眼色,忙将溜至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卻發現一個藍衫秃額老者就坐在鄰席,沾杯淺飲,兩目精芒内蘊,分明是一内家高手,不禁心神微震。
這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焉得不使宋天保膽戰心怯。
年頌慶面色安詳,兩道眼神頻頻移注在對街一幢八字門牆大宅上。
隻聽鄰座老者喃喃自語道:“不要終朝打雁,卻被雁啄了眼珠,這實在是太不合算呢。
”
兩人不禁一怔,隻見老者桌上菜罄酒空,伏在案上眯着雙眼,呼呼睡去。
宋天保低聲道:“這老鬼有點邪門。
”
年頌慶冷哼一聲道:“咱們試一試就知,真要是與咱們作對,管教他橫屍劍下。
”
此刻店夥已送上杯筷及一大壺酒,年頌慶道:“小二,我向你打聽一件事。
”
小二哈腰笑道:“隻要小的知道,無不奉告。
”
年頌慶手指着對街那所大宅,道:“五年前,在下來此拜望李飛龍老師,記憶猶新,不料今日此宅似易主了。
”
小二答道:“李老爺年事巳高,在郊外已置辦田莊,三日前搬進舍新寓,舊宅借讓與新科舉人,不過李老爺今日午簡要來敝店赴宴,爺台不如就在此等侯,以免徒勞跋涉。
”
年頌慶道:“多謝了。
”
店小二轉身離去。
杏花酒樓上更形熱鬧了,已上了九成座,扛湖人物來的不少,雄視闊步,肩頭絲穗飄揚,洪聲如雷。
鄰座上秃額老者仍是伏案大睡,鼻息甚沉。
店小二兩手捧着一碗鮮魚過來,從老者背後探過,突然老者-聲啊喲出口,叫道:“好大的蒼蠅。
”手掌叭的一聲反揚而出,無巧不巧正碰上那碗鮮魚。
魚碗脫手飛出,店小二怪叫一聲,碗中鮮魚連湯帶汁澆得年頌慶滿頭滿臉。
魚汁滾燙,年頌慶雖有一身武功,也禁受不住,痛得哇呀呀大叫,面上灼起幾顆水泡。
四座食客不禁捧腹大笑,店小二見聞下了大禍,一溜煙逃走向樓下而去。
年頌慶巳知這秃額者者有心如此,惱羞成怒厲喝一聲,呼地右掌向秃額老者直擊而出。
秃額老者頭一縮,迅即無比躲在桌下,叭的一聲雄厚掌力已将桌面擊得四分八裂。
年頌慶霍的伸手拔劍出鞘,一道青虹逼射,似欲将老者劈死不劍下。
那知秃額老者身形奇快,就在桌面四分八裂之際,飛身而出,手指着年宋二人呵呵大笑道:“你認為我老頭子不知你的來曆,最近幾樁武林血案就應在你們身上。
”
宋天保心中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