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壁角傳來一聲漫長歎息道:“如非婢子機警,相公一念之仁幾乎誤了大事,大丈夫行事貴在當機立斷,不可因循自誤。
”
西門柳轉面望去,隻見壁角盈盈走出翠蓮,粉臉凝霜,目露嗔怨,當下赧然笑道:“罪不及死,在下委實不忍。
”
翠蓮道:“相公生死雖輕,贻誤武林大局事大,今日錯非相公武學曠絕,婢子将機關倒轉,恐目下橫屍石府的是相公而非他們。
”
西門柳被翠蓮說得冷汗遍體,深深一揖,道:“金玉之言,深受教益,尚祈時賜良箴,以匡不逮。
”
翠蓮忙身形一閃,嬌靥绯紅,道:“婢子怎敢當受如此大禮,因婢子恐有負丘老前輩重托,知所不言,徒增罪愆,不得不爾。
”
西門柳道:“如今計将安出。
”
翠蓮略一沉吟,道:“婢子自知智慧武學不及相公太多,但居此日久,朝夕思慮,可供一得之愚,而且丘老前輩臨行之際曾留下錦囊妙策三道,相公不妨一觀。
”說着探手入懷取出錦囊三策。
西門柳一一拆閱,看後不禁長歎道:“丘老前輩真乃有心人,算無遣策,在下便照計行事。
”說着便與翠蓮附耳密語數句。
鑒人石府外凝立着五黑衣老叟,都是勁裝捷服,兵刃緊握在掌内,目泛焦急之色。
隻聽一人說道:“西門老師進入‘鑒人石府’久不見出,莫非發生巨大變故麼,萬一百花老賊脫困如何是好!”
語聲方了,鑒人石府忽生起軋軋微響,向内開啟,隻見西門柳面色嚴肅走了出來。
“西門老師為何逗留甚久?”
西門柳兩道懾人目光掃視了五黑衣老叟一眼,道:“令主當日建造此宅時極為隐秘,卻不料目前竟然外洩,強敵紛紛趕來保安砦途中,百花老賊雖不足懼,但尚有更辣手強敵相繼來犯,令主無暇分身命郝遇春攜來密函,立即将家小遷往他處,怎奈夫人堅執不從,謂此宅固若金湯,棄之可惜,兄弟唇幹舌焦,無法挽回夫人心意……”他語音略帶沙啞,顯然是真。
一個面如重棗老叟道:“既然如此,夫人心意堅決,我等戮力同心或可驅退來敵,但此宅隐秘從何人口中洩漏?”
西門柳略一沉吟道:“我等身受令主洪恩,殺身難報,居此十二年,足不出戶,兄弟難謂我等之内必有人生心離叛,但不無可疑,尚謂丘知易走漏,以他之能萬萬不緻守秘至今日。
”
五人聽出西門柳語氣暗指他們内中有人.走漏消息,西門柳威權甚高,處置異己手段狠辣,不禁心内泛起一股寒意。
西門柳一揮手,低喝道:“走,先解決百花老賊再說。
”
五個黑衣老叟不敢再多言,疾然轉身當先快步奔去。
西門柳随後趕至照日廳外,道:“兄弟之見,不如将百花老賊收為己用,兄弟意欲獨自進入說服他。
”
隻聽群匪中一人高聲道:“不如發動機關,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
西門柳冷冷一笑道:“擒虎容易放虎難,兄弟豈有不知之理,目下我等人手不敷,強敵犯寇,萬一應敵不周,傷及令主家小,兄弟無法擔當。
”
“百花老賊與令主仇恨不共戴天,恐不為我用。
”
西門柳冰冷面龐上泛出一絲詭谲笑容,道:“七殺惡判東方旭與天殘地缺桀傲不馴,終臣令主麾下為何?方才令主已有密谕指示,這個不勞煩慮。
”森寒眼神飛巡了群匪一當,接道:“哪位自願與兄弟進入日照廳?”
立時一個五短身材,秃額小耳老叟應聲道:“伏某願往。
”身形疾如離弦之弩,一躍落在一根朱紅圓柱前,兩臂環抱柱身右轉三匝再左轉一匝。
隻見角隅緩緩裂開一縫,僅容一人進入,秃額老叟快步走進,西門柳道:“小心了。
”緊随着走去,群匪雖在廳外,卻隐隐可聞廳内轟隆拳擊震撞之音,此刻更是震耳如潮。
西門柳隻覺地上撼搖,暗道:“百花老賊必激發兇殘之性,舉措若有不宜,則滿盤皆輸。
”他深深記住其師閻鵬展之言,曾謂天下并無盡善盡美的武學,星河秘笈也有它的缺陷,須知萬物相生相克,才能循環交替,綿延不息,若星河秘笈所載武功,無人克制,倘落在妖邪手内,則武林蒼生遍無噍類矣,佛面人屠鐵少川武林奇才,悟性極高,觸類旁通,縱然習成星河絕學,并非穩操勝算,因此霍文翔心情沉重,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思忖再三才措定對策。
兩人一閃入大廳,隻覺百花翁及毒手魔什萬钊群邪聯臂發掌推向一方廳壁,轟轟如雷,氣流逼漩,廳壁微微撼動,塵灰彌漫如雨。
西門柳一聲大喝出口:“住手!”
喝聲如雷,百花翁等群邪聞聲不禁一呆,紛紛住手,循聲望去,隻見西門柳與一矮老叟立在壁角,目泛怨毒。
忽見西門柳伸手疾按在矮小老叟肩頭。
矮小老叟面色慘變,隻覺胸頭一陣絞痛,心脈震斷,嗥聲未及出口便已氣絕倒地。
百花翁大感困惑,兩道霜眉微皺,道:“尊駕此舉卻是為何?”
西門柳長長歎息一聲道:“百花老師此來是否意在報卻令主斷指之仇麼?”
百花翁厲聲道:“尊駕這是明知故問。
”
西門柳道:“百花老師來此未免舍本逐末,鐵令主未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