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是紅衣羅刹盧琬玲,瞥見黑衫少年端坐于大廳上,低眉垂簾,宛如老僧入定般,不覺注視了一眼掉面邁入房中。
前廳頓起了一片人聲喧鬧,原來店夥又引接一行十五六個江湖豪雄走來,為首者正是荊一鳴。
店夥向荊一鳴哈腰笑道:“這進西廂共是四間,夠諸位爺們居住了!”
荊一鳴道:“就隻這麼四間麼?”
店夥道:“都住滿啦!倘嫌不夠寬敞,小的也無辦法。
”
荊一鳴雙眉一皺,道:“那隻有将就一點兒了。
”
黑衫少年突冷冷說道:“最好别将就,因那房内有鬼?”
荊一鳴面色一變,大喝道:“你說什麼?”
黑衫少年道:“那房内鬧鬼,最好别住!”
店夥苦笑道:“大爺說笑,小店裡怎會有鬼。
”
荊一鳴怒道:“老夫從不信鬼。
”
黑衫少年冷笑道:“信不信由你,說不說由我!”言畢霍地立起向後院走去。
一個頭大怪人陰恻恻笑道:“店家,這人是誰?”
店夥道:“誰知道此人來曆?住在後院,聽說此人在官府中很吃得開,你老别生氣,小的與諸位送上酒食!”轉身急急離去。
荊一鳴低聲道:“老夫瞧此人可疑,意欲探明此人來曆,老夫一人前往,你等不可暗随,違令者死!”說着撲入後院。
應該是掌燈時分,後院屋中不見一絲燈火,暮色蒼茫,寂靜如水,荊一鳴四望了一眼,忽驚鴻疾閃掠入房中。
忽聞唐夢周話聲道:“荊老别出聲,藏身櫥傭,你那屬下暗随來啦!”
荊一鳴疾閃在櫥側,凝目望去,隻見黑衫少年立在窗内面外注視着院中情景。
花叢中人影一閃,蒼茫暮色中現出一頭大怪人,身着藍布短裝,背上互插一對日月鋼環,前額怒突,蠶眉蛇目,狹牙掀唇,稀疏短裝須根根見肉,雙目開阖之間精芒電射,顯得兇惡駭人。
頭大怪人如飛躍起,落在窗外。
奇怪這頭大怪人卻若未見近在咫尺的黑衫少年,不禁噫了一聲,翻身躍入房中,嚓的一聲,燃着了夜行火招。
一道熊熊火光亮起,映得一室光明如晝,隻聽頭大怪人驚噫道:“怎麼荊監令也未見。
”搜覓了片刻,始終未發現黑衫少年及荊一鳴,大感困惑,搖了搖首掠出門外竄入花叢中。
不料,他竟隔身奇門遁甲内,左竄右奔,宛如凍蠅穿窗般無法找到出路。
黑衫少年與荊一鳴并肩立在窗内相視一笑,低聲傾談。
荊一鳴道:“老朽簡直辨認不出是少俠,如非少俠臨去之際顯露手式暗号,老朽尚不敢随來呢!”
黑衫少年道:“你帶來之人均是那魔頭遣來的麼?”
荊一鳴颔首道:“均是窮兇極惡之輩,雙手血腥,罪行如山,明晨閻尹趕到後老朽即離此處。
”
黑衫少年微微一笑,颔首道:“黃河渡口發生之事可在短時間内水落石出,但風雲險惡,稍一不慎即罹喪生之禍,荊老要小心了。
”
荊一鳴道:“老朽遵命,不過少俠亦要謹慎才是。
”說着疾閃而出,返回西廂外。
隻見同來之人均已坐在兩張八仙桌面上,酒菜紛陳,但尚未食用,一見荊一鳴回來,紛紛立起詢問。
荊一鳴皺了皺眉,道:“此人回至後院卻未進他居室,竟越牆而去,本座疾随其後,但此人輕功身法迅快如電,本座望塵莫及……”
說着話聲一頓後,又道:“我等遠道而來,勞乏疲餓,來來來,本座敬諸位一杯。
”說着舉杯欲飲,忽發現頭大怪人未在座,詫道:“龔飛何在?”
一人悚然答道:“他不放心監令獨自涉險,是以尾随而去,難道監令未發現他麼?”
荊一鳴面色一變,勃然大怒道:“本座說過不準尾随,違令者死,怎麼龔飛竟敢陽奉陰違。
”
諸人均憚悚默然。
荊一鳴冷冷一笑道,舉杯高聲道:“請!”
這一頓酒飯可算是索然無味,草草用畢。
蓦地——
隻見頭大怪人龔飛神色慘淡,拖着疲憊的身軀跨入,似是經過一番極艱苦的拚搏。
一瘦長青袍人咳了一聲道:“龔兄何故如此?”
龔飛苦笑道:“龔某尾随監令去往後院,那屋中并無黑衫少年身影,監令亦不知何往,是以龔某翻出牆外而回,不料落地後眼中一黑即不省人事,醒來時竟發現身在深山絕壑内……”
說着又是咧嘴發出一聲苦笑,“龔某在山中奔跑欲找出來路,疲累不堪,即靠在山谷上小睡片刻,睜目醒來時突又發現自己靠在院牆外,倘龔某猜測不錯,一定中了邪法。
”
荊一鳴寒着一張臉,冷笑道:“本座說過不可暗随,違令者死,龔飛,你該當何罪?”
龔飛聞言面色慘變,躬身道:“屬下領罪!”
忽聞東廂房内傳出一聲冷笑道:“好大的威風,這招英居内卻非是你等立樁紮舵之處,不要在此丢醜現眼吧!”
荊一鳴聞言暴泛殺氣,右掌緩緩擡起,忽又轉為和顔悅色,低哼一聲道:“咱們回房去!”
又聞森冷笑聲傳來道:“見機識時,不愧豪傑!”
龔飛喉中發出一聲架架怪笑,身形倏矮,兩手箕張,宛如電射撲向東廂而去。
荊一鳴忙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