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門中隻有你這根後苗,冤怨相纏,何時可了?有意命自己躬耕務農,樂天知命度過一生,設若不是恩師-以重任,自覺兄仍不敢何以為人,也有此念伴着如花美眷,悠遊林泉了!”
繼而發覺身已在對崖,忖道:“慧性與白雲飛兩人,現在不知怎樣了?”想着白雲飛口中噴血的情景,不由恻然太息數聲……
人生有幸有不幸,往往不可理解,長孫骥回憶方才情景,宛若一場噩夢。
晚霞一斂,山岚漸吐,蹄鳥噪林,雲樹蒼茫,寒蒼半輪冰魄高懸,散發出淡淡光輝,籠罩着整個山谷,山風息息,蟲鳥啾啁,真個境幽意靜。
須臾,他體力漸複,自忖不可在此山谷添過一晚,一躍而起,拔岩陡澗,如飛馳去……
秣陵城内,車水馬龍,夾道紅楓似錦,行人如織,夫子廟一帶,更是人潮如湧,擠進擠出,夫子廟内廣場一角,有一說書人正在說那興唐全傳,說到白袍小将鳳凰山救駕驚險處,口沫濺飛,拍手頓腳。
在說書人面前,設了五、六行長條闆凳,業已坐滿了人,最後一行左端坐了個玉面英俊,潇灑豪逸的青衣少年,那正是長孫骥,昨晚落在客棧中,店夥告知夫子廟是遊玩的好所在,今日來此遊覽,他不急於往栖霞山,意欲尋訪慧性與白雲飛兩人是否來了金陵。
他雖坐在那兒聽書,卻神意不屬,不時向四外張望,滿耳俱是鼓钹震天,-歌不綴,繁雜不堪,他蓦然瞥見人潮中,露出兩個面孔,不禁神色大變,暗道:“他們怎麼來了?”
“淩霄書生”鄂逸雲兄妹竟在人群中踱進。
“霓裳玉女”鄂逸蘭今天穿着一身劍袖翠綠勁裝,雲發斜垂,粉頰流霞,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不時流盼,有意無意間露出兩行潔玉編貝,嫣然微笑,神态迷人。
長孫骥愈覺此女無一處不似燕玲,真-媚若刻骨,美若天人,他驚懼中卻又不舍移開目光,不禁喃喃自語道:“他們為甚麼會來?是不是追蹑自己的行蹤……”
一陣秋風過處,耳中隻聽得一人話聲:“小夥子,人家可不是你對頭冤家,真正對頭卻在你身前身側咧。
”
長孫骥不由一凜,循聲掉頭望去,隻見牆角立着一個白衫修長中年文士,胸前黑霧飄忽,目若點漆,正凝眼望着他。
心中一動,轉面四顧,見來回踱過的人群中,不時發現一、二江湖人物,均投目他背上長劍,連說書座中,亦有肩負兵刃的豪士,間或偷眼瞥望自己。
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四面再望那白衫中年文士,卻見他已是向廟外離去,這中年文士在人群中穿出,身法雖緩,其實行雲流水,那似潮水擁擠的人群,竟無法沾着他一點衣角,分明是一風塵奇士,武林高人,登時警覺他說此話必有用意,霍地立起拔步直追。
隻見中年文士意态攸閑,緩步在大街心走着,長孫骥心内暗暗叫苦,大街之上顯露輕功驚世駭俗,亦一步一步跟着,雖放快腳步,仍然差着一大段距離。
人迹漸疏,長孫骥施展輕功,閃電飛馳,他快,中年文士比他更快,轉眼那中年文士已走進一片樹林中,待得長孫骥追進後,中年文士已杳無蹤影。
長孫骥仍是不舍,流星飛射地掠入,林中松柏蒼郁,丹楓奪錦,濤起西風,黃葉滿徑,長孫骥由松柏樹隙中瞧出林外,紅牆碧瓦一所大寺院。
跨出林中,擡目一瞧,山門中高懸一塊朱匾,直書“雞鳴寺”筆力平均,追溯魏晉。
走近山門,隻見殿宏巍峨,禅房幽靜,大殿中全身寶像莊嚴,香煙飄渺,僅三數寥寥香客,有一老僧低首合十誦經,骨顔沉昂,使人塵念盡蠲。
長孫骥穿殿巡屋,東探西望,哪有中年文士的影子?不由心生懊喪,逡巡久之,步出寺外,他心仍不舍,繞寺尋覓,不覺走在雞鳴寺後胭脂井畔,胭脂井四外方圓十數丈的曠地,處於柏翠楓紅,古木參天之中,他坐在井旁石檻上,忖念白衫中年文士話中用意及奇異處……
胭脂井亦名景陽井,昔六朝宮殿皆在台城雞鳴寺一帶,此井原在景陽宮内,陳後主荒于淫色,貴妃張麗華,容色豔麗,寵冠後庭,及隋兵逼宮,後主偕貴妃偕匿井内,旋被執,陳祚遂絕,此時,井已枯廢,荒徑陰幽,徘徊其間,蛩鳴四起,如話興之。
長孫骥坐立一會,秋風生涼,微微失望,振衣拂袖立起正待離去,蓦然,林中竄出一條人影,三兩個起落,立在長孫骥身前嘿嘿怪笑道:“小兄弟,風聞你身背長劍,是一柄上古奇珍,可否借與顔某一閱,開開眼界?”
此人一現身,長孫骥不禁悚然一驚,凝神蓄勢,雙掌外翻,定眼一瞧,見此人是個獅頭海口的虬髯大漢,雙目神光灼灼。
長孫骥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