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泥帶水扶起那人,替他撣掉臉上灰泥,反身脫下棉大衣披在他身上,罵道
:怎麼還不謝謝兵哥,要我教你嗎?”
那人驚疑不定,雙手兀自像是患了神經麻痹症似地顫抖,在煙盒裡取了一支煙,還沒銜進嘴裡便抖到地上。
老廖對小王道:“還有煙嗎?借我一包。
”
“兵哥要就拿去,說什麼借。
”小王拿出一包萬寶路。
探監的家屬時常都有孝敬,收了不好,但若不收的話更不行。
他們會以為親人在牢房裡一定過得很慘,有的甚至跪下來求你收下哪怕隻是一包香煙的禮物。
老廖把萬寶路丢進去說:“省着點抽,以後有空我再過來看你。
”
牢老大自然千恩萬謝,大叫兵哥是我再生父母之類的話。
幾個獄友死死盯着那包萬寶路,眼中露出強烈不可抑制地羨慕。
待老廖和小王走後,一名獄友畏畏縮縮湊上來笑道:“強哥,那個兵哥是什麼人?”
牢老大平白得了一包在監獄裡相當于奢侈品的好煙,心情高興,抽出一支遞他。
那人激動無比,剛要點上,又被強哥搶了回去,小心翼翼撕成兩半,把沒有過濾嘴的一截給了他,說:“兵哥可是北城道上的一号人物。
”撩開腐臭破舊的衣襟,指指右胸下觸目驚心地傷疤:“這裡就是兵哥給我的見面禮。
當年他第一次來我不認識,還以為好欺負,結果觸了眉頭,隻一巴掌扇掉我兩顆牙齒,再加一腳踹斷四根肋骨……後來兵哥對我說了四個字‘好好改造’,媽地,我的身體都被他改造了一整遍,還有什麼可改的。
”
那獄友張着大嘴久久說不出話來,甚至忘了珍貴的煙頭還在燃燒。
站在二零八号門口,小王說:“兵哥,小心點,那灰衣仔也是個魔頭,跟你侄子說幾句話就出來吧,别呆得太久。
本來可以提到會見室再見面的,不過需要上頭審批,起碼二十四小時。
”既然劉所長和他是好朋友,情面夠大,就直接來牢裡了。
沖裡面叫一聲:“你們這幫兔崽子規矩點。
”
打開鐵門讓廖學兵進去。
老廖說:“先關起來,等下可能有事生,你不便在場。
一個小時後再回來替我把門開了。
”
房間寬五米,長七米,高三米五左右,光線很陰暗,兩排一共十二張分上下鋪的鐵架床,全部焊死,固定在牆壁和地面上,中間還算寬敝。
隻有一個開得很高的透風口,同樣用鋼筋接牢,用幾塊破布塞好擋住冷飕飕的北風。
裡面的左角是洗■盆,右角是極其肮髒的坐式馬桶,臭味彌漫。
牢房裡十二個蓬頭垢面,衣着褴褛的囚犯或坐或躺,冷冷打量面前這個新人。
關慕雲隻穿一件内衣,縮在上鋪抱着雙臂瑟瑟抖,臉和嘴唇凍得烏青,眼角下傷痕累累,耳朵邊還有淤血,從胳膊到大腿到處都是淤青,内衣破破爛爛,扯成布條,跟拖把沒什麼兩樣。
李玉中的外表跟關慕雲差不多,隻是他正在工作,替一個面色陰鸷的男人捶背。
張嘉偉則慘兮兮地幫人洗衣服。
“老師!”關慕雲猶如苦海中遇到明燈,驚喜地叫起來。
李玉中、張嘉偉俱都停下動作。
“哦,在牢房裡受欺負了?這正好是給你們的教訓,以後别沒事就拿刀子捅人。
”
那陰鸷的男人眉毛一挑,說:“我有讓你停下來了嗎?敢情來熟人了,還是個老師,喂,新來的,犯的什麼事?猥亵女學生?”他的說話很有壓迫感,即使話中語句平淡,但口吻仍透出強烈的江湖味。
這人一定就是本牢房的牢頭李保康了,果然氣質出衆,不愧為灰衣會的老大。
隔了約莫三十秒,李玉中的手一直沒落到他背上,而門口那人也不接話,頓覺氣氛不對勁,說:“兄弟們,給他點顔色看看,新來的要懂規矩嘛,不然成何體統?”
除三名學生和李保康外,其餘八個人全都站起身來。
這些人大多營養不良,看守所裡沒油水,再肥成豬的人也得熬成排骨。
眼中噴出饑餓和過度壓抑的欲火,臉上浮現興奮的潮紅,他們唯一的樂趣就是欺負新人。
衆人抽出牙刷,開始嘿嘿冷笑:貓玩老鼠的遊戲開始了。
因為管制嚴格,打架鬥毆隻有拳腳和牙齒,有人便把牙刷柄磨尖,往心口一捅,照樣能讓你往生極樂,端的是殺人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