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這麼羅嗦,看你也挺累的,等下去我家坐坐。
”轉頭對穿布鞋的中年人說:“今年地裡收成怎麼樣?生活過得好不好?”
那人将手裡的袋子遞出去,“老師,這是臘肉,特地孝敬您老人家嘗鮮的。
今年可真是後悔沒聽老師的話,老師叫我養豬我沒養,反而養了幾十隻羊,剛賺回本。
他們今年沒來看您嗎?”
“昨天郝美方他們來過了。
唉,你們這幫人真是的,明知道我不喜歡禮物,偏偏還要送那麼多東西來。
你兒子怎麼樣?快讀中學了吧?我有個同事在木槿中學當校長,到時候通知我一聲,可以免費入學不收一分錢的。
”
廖學兵停住方向盤,呆在車裡靜靜的看着他們。
這就是級教師麼?他或許教學水平還不夠好,沒能教出世界頂尖人才,或許能力不足,沒能讓陷入貧困的學生生活有所起色,或許腦筋僵化,思想跟不上潮流,但他卻是學生最敬愛的老師。
每一個學生都視他為父親般崇慕愛戴,自内心的尊重。
他一定給過學生最深刻的教誨,以至于這些人畢生不忘,幾十年如一日,無論什麼條件,每到年底就自從世界各地趕來看望,渴望再次聆視他的音容笑貌。
所以在無意中得知母校校友舉辦“級教師“的評選,才會給他投票。
在最終時刻過所有人。
所以連以惡搞為主要目地的“評選委員會”也會對司徒默然這般敬重。
“你怎麼了?”謝如霜在身後輕輕的問。
“沒什麼,我們回家過節吧。
”
……
其實在他心目中,也有過這麼個令人愛戴的老師,隻是往事已如雲煙。
十三年前廖學兵在梨花鎮高中讀高一,那年冬天非常寒冷,室外氣溫在零度以下,不敢說能把人的鼻子凍掉,但如果光着膀子到外面溜一圈回來,全身上下肯定沒一處地方是不硬的。
學校條件不是太好,教室裡沒有暖氣和空調。
也和外面的溫度差不了多少。
小廖同學的家裡窮,父親是鎮子裡攬零星活幹的油漆匠,偶爾兼賣無人問津的字畫,母親體弱多病不能幹活,又養了三個正在育中地孩子,不像别家的孩子時常都有新衣服穿。
裡面一件母親買的襯衣。
當時隻穿了兩年,看起來還很新。
中間是妹妹織就的毛衣。
小女孩兒手藝不夠熟練,針腳有點歪亂,毛線的大小顔色并不統一,有的粗有地細,有的紅有地綠,因為這件衣服曾受過不少嘲笑。
外面套着哥哥穿小的舊校服。
腋下開了個洞,是妹妹幫忙補上去。
生活上的貧困導緻被班級的主流集團所排擠,在那個年月他很少得到真正的友誼。
那天在學校上完課後,一幫無聊人士說校園後面的池塘有水怪,轟動全體同學,騙得廖學兵也跑去圍觀。
在人群裡擠着。
不知被誰推了一下,頓時掉入寒冷徹骨地池塘當中。
零度的水塘沒有結冰,但是溫度可以凍死人。
廖學兵費盡力氣爬上岸,渾身濕透,冷入骨髓。
分不清東南西北,差點緩不過氣。
同學們都在朝他笑。
沒有人同情。
廖學兵在寒風中瑟瑟抖,怕母親擔心,不敢回家。
這時一隻潔白細嫩的手向他伸出,那是他的班主任羅老師。
羅老師把他帶回家裡,燒了熱水洗澡,拿出幹淨衣服給他換上,還煮了姜湯驅寒。
雖然兩人不說什麼話,但羅老師清澈的眼神深深照進了廖學兵的心裡。
那眼神不是憐惜,不是同情,而是鼓勵和支持。
雪中送炭地恩遇極為難得,足可讓人惦記一輩子。
從此以後他看向羅老師,便多了一層敬意和愛慕。
試想在你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有人不計回報,不求報答,伸手拉了你一把,你會感激嗎?何況那時候隻是廖學兵心智還未成熟,不夠堅強的高中時代。
他每天上課都期望着羅老師的課,隻要聽到那個溫柔的聲音,便覺得心靈一片甯靜。
兩人再也沒有說過多餘地話,心地善良的羅老師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學生地奇妙心思。
天有不測風雲,半個月後,羅老師在自家的房間裡上吊自盡,是因為遭受了四名歹徒的侮辱。
據說兇手是她的男朋友和男朋友的酒肉朋友。
唯一給予自己幫助的老師就這麼香消玉殒。
案現場廖學兵沒有去看過,因為沒有勇氣。
那個所謂的男朋友他見過一次,長得很高大英俊,相貌可與莫大公子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