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李未央揚眉:“誰?”
“小姐,奴婢是墨竹。
”墨竹低聲道,聲音裡的焦急讓李未央有一種說不出的壞預感。
“進來!”
墨竹一進門看見李敏德,露出略微吃驚的神情,随即紅着眼睛道:“小姐,三夫人……三夫人不行了……”
李未央心中一痛,随即下意識地看向他,這個少年此刻的表情沒有絲毫的異樣,仿佛聽到的不是養母病危的訊息,而是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可是他的手,卻在劇烈的顫抖着,眼睛裡跳動的,分明是難以掩飾的傷痛。
他還是個孩子……李未央不由握緊了他的手。
李敏德看向她,随即笑了笑,道:“我要立刻回去了。
”
“我和你一起去。
”李未央歎了口氣,輕聲道。
三夫人的房間裡,一根纖細的紅絲線從厚厚的帏帳中伸出來,老夫人特地請來了太醫懸絲診脈。
老太醫白須已經過胸,眼睛微閉,嘴唇在默默念着,似乎在心裡默念着什麼東西。
雖然白天李未央已經看過三夫人的病容,但是再次看到的時候,還是感到深深的心悸。
原本柔美的三夫人,現在枯瘦得像個單薄的影子,躺在重重的錦被裡,呼吸十分的急促,仿佛一口氣接不上來,就要斷了。
老夫人此時正坐在不遠處,焦急地看着太醫。
大夫人和二夫人等人則在旁邊站着。
老夫人失去了一個兒子,先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現在兒媳婦也要走了,想來格外令人難過。
三夫人親近的婢女們都有了哭的沖動,但現在誰也不敢哭。
因為三夫人畢竟還沒有死。
現在哭了,等于咒她死。
大夫人神色如常,但李未央還能看出她現在真實的情緒。
她像怕被人發現心中的隐秘一樣别過臉,肩膀在微微的顫動。
她現在一定很焦急,一定很興奮,但是,是在盼着三夫人早點死!
李未央看到這一幕,就像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
一股怒火,從心底熊熊地漫了上來,随之而來的,還有深重的恨意。
大夫人一看到李敏德,便皺眉道:“你母親病的這樣重,你怎麼能亂跑呢?”
衆人望着李敏德,便都露出莫測的表情。
他卻看也不看其他人,走向了床邊。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他的心越發變得深不見底,想起三夫人以前那豐腴的,永遠帶着溫柔的神情,煥發着光彩,恍惚覺得這不是自己的母親。
但這份恍惚很快就消散了,接着便是心如刀割。
“母親,孩兒來了。
”李敏德把嘴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地呼喚。
三夫人的眼睛猛地睜開了,她的眼睛已沒有了前幾日的渾濁,不僅清明閃亮,甚至還有幾分清醒。
李未央在一旁看着,不由自主歎了口氣。
“未央!”忽然聽見三夫人聲音微弱,喚她過去。
李未央走進帏帳,三夫人忽然伸手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又瘦又涼,李未央微微一震,然而片刻後就感到從她手心裡傳來了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低頭看她的臉的時候,發現她的眼睛裡閃爍着自己從來沒見過的光芒。
那是一種絕望,甚至還是懇求。
“未央。
”她嘶啞着嗓子,聲音也顫抖着:“你是個重諾的孩子……”說到這裡忽然頓住了,那目光就像有千言萬語要說,但終究什麼都沒說出來。
隻是露出一絲憐憫和慈愛的苦笑,聲若遊絲。
李未央望着她,鄭重點了點頭,道:“我對天發誓,答應過你的事情,絕無反悔。
”
三夫人最後望了李敏德一眼,笑了笑,手就從李未央的手腕上滑了下來,無力地滑到了錦被上。
老夫人閉目,默默流淚,被壓抑了很久的丫頭媽媽們終于可以大放悲聲。
李未央卻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并不是她不夠哀傷,而是她哭不出來。
她的胸口,就像有什麼東西緊緊地塞着,呼吸都覺得困難。
除了失去一個重要的朋友的哀傷外,她還感到心中一塊很重要的東西塌陷了。
她的精神仿佛失去了支柱。
她現在才發現,三夫人對她來說,也許并不是一個盟友那麼簡單。
大夫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格外傷心地擦着眼淚,卻掩不住嘴角微微翹起,她正哭得暢快,忽然感到一陣針紮般的疼痛,側目一看,發現李敏德正憤怒地盯着她。
眼中除了憤怒還有深深的仇恨。
大夫人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被這個孩子知曉了,她冷冷一笑,毫不在意地把頭一偏,繼續用帕子裝模作樣的擦眼淚。
雖然她表面上裝得毫不在意,心底卻感到一陣濃濃的心悸,因此又感到了幾分焦躁:事情明明安排的天衣無縫,怎麼會被一個孩子知道的?真是說不盡的麻煩!
此時,外面的人已經開始四處走動,三夫人的死訊,一下子驚醒了所有的人。
三夫人生前簡樸,葬禮老夫人也遵照她的意思沒有太過鋪張,因此治喪的時間并不長,但因為她畢竟身份放在那兒,京都的達官貴人紛紛上門來吊唁,大夫人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