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麼恨大姐他們嗎?其實母親最近和我提起過,她想要回臨川去看望外祖母他們,若是在那裡開心,就買了宅子安頓下來,再也不回來了,到時候快快樂樂的過日子,你和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李未央目光一片冰涼,她也想過好日子,可是讓她離開這裡,就等于要放棄報仇。
她永遠無法忘記……當她的雙腿被斬斷的時候,那血肉橫飛支離破碎的畫面,那因為她而慘死的宮人所發出的慘烈屈辱悲痛絕望的聲音,她全都記得,而今生,大夫人母女從來沒想過要放過她。
就算她肯放手,對方也不會任由她去過逍遙日子!
李未央吸了口氣,斬釘截鐵道,“我不能原諒她們,所以,我絕對不會走!”
李敏德吃了一驚,擡起沉沉的睫毛,道:“三姐?”
李未央的眼睛眨了眨,眼底有一種深沉的情緒劃開了,讓她變得更溫柔的同時,也莫名的憂傷了起來,“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
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将敏德的手抓出了一道血痕,立刻松了手。
李未央猛地轉身,仰頭望向遠處的天空,淡淡道,“寬容這種東西,我根本擁有不起,也不想擁有!”
她此刻的模樣,看起來像是馬上就要消失。
李敏德忽然覺得有種強烈的恐懼從腳底升起來——這樣的三姐,好像他怎樣都捉不住,捉摸不透,把握不了!他竟然沒有片刻的了解她,她的心底,一定隐藏着很多說不出口的秘密!
于是,李敏德突然上前,握住了她的胳膊。
微微驚訝的回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刹那間,李未央的面容浮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李敏德強忍下難過,逼自己注視着李未央,揚唇一笑:“如果三姐不走,那麼,我永遠也不會走,在這裡陪着你。
”他的語調,一聲比一聲輕,但一聲比一聲堅定。
李未央微微地動容,剛要說什麼,卻突然聽見一道尖叫聲音響起。
一個丫頭從不遠處飛奔而來,一路撞到了不少人,她的臉上滿是驚慌,急匆匆撲倒在李敏德的面前:“不好了,不好了三少爺,三夫人剛才……剛才突然暈倒了!”
三夫人暈倒了?李未央一怔,心頭不知為何,突然浮起很不好的預感。
三夫人被确診,感染了時疫。
老夫人聽說了這件事,親自去看望了兩回,還特地請了名醫診治,想着讓三夫人早點好起來。
李敏德也是日日夜夜守候在母親的身邊,李未央怕他也染了病,幾次三番趕他去休息,可他都堅持不肯離開。
李未央沒有辦法,隻能默默希望三夫人能夠盡快好起來。
一路穿過樸素的青磚灰瓦,李未央的面色始終都沉沉的。
雖然大夫一再說,三夫人的病情有了起色,可是馬上就是年關了,若三夫人的病情真的好轉,她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能出門呢?
屋子裡,所有的窗戶上全挂着厚厚的窗簾,戶外的陽光艱難地爬在窗簾上,由那些邊邊角角的縫隙中鑽進來,屋裡顯得一片昏沉。
不遠處的窗下,放着一架古琴,隻是上面落了許多灰塵,顯然好久沒人碰了。
見到李未央來了,李敏德從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的面色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十分的蒼白,漆黑的眼睛裡,竟然不知何時,帶了點絕望的神情。
李未央一愣,突然心裡覺得很不安。
看到李未央到了,一旁的丫頭立刻将黑漆钿镙床的青色羅帳用銀勺勺起,三夫人躺在那兒,李未央一眼便發現她已經瘦得脫了形。
她的臉白得像一張紙,身子偏得像一片樹葉,一陣風就能将她從那張大得驚人的床上吹走。
三嬸竟然病的這樣重!
李未央心裡的不安,在不斷的擴大。
原本還好端端的,怎麼會感染了時疫!李未央忍住心頭的酸澀,快步走了過去:“三嬸。
”
從三夫人生病以後,她就不怎麼見人了,除了李敏德和老夫人,大夫人等人來探病,都是被擋在門外的。
丫頭低聲對兩眼微閉的三夫人說:“夫人,三小姐來了。
”
三夫人睜開眼睛,看見李未央,竟露出一絲笑容,随後她對一旁的丫頭點點頭,讓人扶着她從床上坐了起來:“未央。
”
“一切還好嗎?”三夫人這樣問道。
李未央當然知道她問什麼,笑道:“大姐的額頭雖然傷勢不重,可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大夫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大姐當時撞得猛了,不知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
三夫人淡淡一笑,道:“這樣,他們也能消停一段時間了。
”
三夫人看得透徹,現在大夫人處處戰戰兢兢,聽說父親連一次都沒去看過李長樂,甚至連李敏峰都疏遠了。
想也知道,四姨娘的枕頭風一定很厲害,父親原本就多疑,現在說不定懷疑那巫蠱之術是真的,後悔沒處置了李長樂。
這件事情,表面看李長樂是好端端留在了李家,但這樣死乞白賴地留下,她的父親心中的地位早已一落千丈了,日子絕對不會好過的。
“你還好吧?”三夫人望着她。
“托您的福,未央還好。
”
“托我的福?”三夫人輕輕一笑,笑容中略微帶了點苦澀,“我自身難保,哪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