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一個何等多疑的人,通常沒事兒他也要捕風捉影,更何況這一幕在他眼前發生呢?如果拓跋真當時不為自己辯解還好,一回頭就被揭破他是如何踐踏廢太子的,已經将他的假面具撕扯地粉碎!拓跋真一心以為李未央對付的是皇後和太子,然而她的真正目的,卻是他也沒有想到。
李未央眼底的幽暗似有火光流動,口中語聲很慢:“那麼,太子是被幽禁之中,他所服下的毒藥,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張德兒猶豫了一會兒,看着皇帝的臉色,道:“這……奴才不敢說。
”
皇帝此刻已經怒到了極點,厲聲道:“說!”
張德兒戰戰兢兢地道:“是……是當初三皇子送來的一個蟠龍青玉酒壺,壺蓋兒是可以扭轉的,一半兒是裝着酒,另外一半兒卻是封存的毒藥,是為鴛鴦壺。
本來三皇子是送來給太子作為尋常玩意,這東西——說是前朝的宮中禁品,十分難得的。
原先太子還很喜歡,經常拿出來賞玩,可是被囚禁之後,酒壺便被束之高閣了。
剛開始太子聽說三皇子的所作所為是不信的,可是久而久之見三皇子并不肯來看望便也就信了,他越想越生氣,就變得有點糊塗,有時候連飯都忘了吃,後來不知怎麼偏偏翻出了這酒壺——裝了水,擰了壺口……”
實際上,這酒壺是張德兒親自翻出來,放在太子跟前的,但是這句話,他當然不會告訴皇帝。
他收了神秘人的一百兩金子,隻要演完這個忠誠的仆人,便可以獲得自由,他怎麼會不願意呢?
當然,他知道三皇子不會輕易放過他,可隻要對方輕舉妄動,全天下都會知道拓跋真的所作所為,這簡直是毫不掩飾地告訴衆人,拓跋真和太子的死有關系,他會做這麼愚蠢的事情嗎?張德兒相信,顯然不會。
李未央看着安國公主,微微笑起來,那笑容猶如萬年冰封的湖泊,滿目寒氣,仿佛能夠浸透敵人每一根骨,寸寸陰寒。
隻是,這笑容在旁人看起來卻是不露端倪的。
安國公主看着李未央,隻覺得她臉上的微笑十分可怕,冷不丁打了個寒噤,仿佛是一陣冷風逼近了骨子裡,透心徹涼。
這個女人,她肯定什麼都知道,一切都是她設計的,親自挖好了陷阱,等着自己和拓跋真跳下來!而自己,分明就成了陷阱旁邊挂着的那塊肉,隻等着拓跋真這頭猛虎上鈎!
李未央見她神情異樣,故作不覺地淡淡道:“公主,你這是怎麼了?”
安國公主後退了一步,卻發現背後是牆壁,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拓跋真的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惱怒,哽住了喉嚨,已然嘶啞:“父皇,兒臣雖然沒有陷害太子,卻沒能管束好府中的下人,使得他們怠慢了太子的來使,請父皇責罰。
”
李未央冷笑,說到底,拓跋真根本不肯承認自己的罪過。
不過不要緊,他承認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是否相信。
皇帝眼中的神情驚疑不定,他探詢的目光落在拓跋真的身上,充滿了疑慮,甚至還浮現出一絲警惕和厭惡。
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護衛的禀報:“陛下,廢太子沒了。
”
拓跋真的一顆心,猛地沉了下去。
在下一個瞬間,皇帝的神色已變得極為可怕,牙是咬緊的,眉端扭曲着,呼吸起伏十分劇烈,仿佛下一刻就要暴發。
關鍵時刻,柔妃溫和地道:“陛下,小心身體。
”
皇帝一怔,看了柔妃一眼,柔妃的神情十分溫柔,顯然是發自内心關心他。
他的胸口急劇起伏,眸子裡琢磨不透的顔色複雜地沉澱,默不作聲了半晌,才神色略略一松,勉強道:“朕累了,要去休息。
廢太子——就以太子之禮下葬吧。
”
以太子之禮——這句話的含義很深,至少說明了一點,皇帝相信了太子當初犯錯,是被人陷害的。
皇帝說完這句話,拔腿就走,連看都沒看拓跋真一眼。
拓跋真知道皇帝這一走,自己多年來辛苦的一切就算完了,他飛撲上去,抓住皇帝龍袍的衣擺:“父皇,兒臣——”
皇帝猛地回頭,面上竭力壓抑的猙獰一瞬間浮現,照着拓跋真的心口就是狠狠一腳:“滾!”随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柔妃微微一笑,拉着目瞪口呆的九公主一起離去。
拓跋真沒想到皇帝會踢了這一腳,幾乎連哼都沒哼一聲,一下子就被踢到了角落,硬生生吐了一口血出來。
安國公主連忙撲過去,抱住他道:“你沒事吧?!”然而拓跋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她:“别碰我!”安國公主面色極度難堪,可在這時候,還有什麼比她的秘密全部曝光更難堪的呢?她強忍住羞辱,紅着眼圈道:“你就知道怪我,跟我有什麼關系!”
拓跋真完全不理會她,站起來就要去追皇帝,卻沒想到護衛擋在了門口:“三殿下,奉陛下的命令,請您和三皇子妃在皇後喪禮之後即刻回三皇子府,若無聖旨,不得離開府門半步!”
“這是幽禁?!”安國公主吃了一驚。
護衛低下了頭,仿佛沒有聽見的模樣。
安國公主簡直是要暴怒:“你們不可以這樣,我是越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