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宴會的帖子,郭夫人鄙夷地道:“臨安公主?她怎麼會突然來請我們,還點名要求嘉兒一起去呢?”
郭澄和郭導兄弟對視一眼,郭導先道:“娘,若是你擔心會出狀況,便别讓妹妹去了。
”
郭夫人隻是不悅,道:“我女兒又不是見不得人,為什麼不能去?”
郭導見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妹妹初到大都,對這裡的一切都不了解,臨安公主這個人……實在是不好相與,妹妹還是少和她打交道的好。
”
郭夫人想了想,問一旁的李未央道:“嘉兒,你怎麼看?”
李未央沉吟片刻,才道:“娘固然是出于保護我的心态不讓我參加,可若是回避公主的宴會,不是在當衆打她的臉面嗎?郭家與裴後關系一向有些緊張,臨安公主又是裴皇後的嫡女,我若是駁了她的面子,怕是不妥當。
”
郭夫人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呢,隻是她不願意李未央去應付那個驕橫跋扈的公主,多少有些猶豫罷了。
郭澄沉思片刻,道:“娘若是不放心,那天我和你們一同去就是了,料想臨安公主也不至于當衆做出什麼失禮的事情來。
”
宴會當天,郭家的馬車到了公主府,仆從瞧見齊國公夫人果真帶着郭小姐來了,連忙笑着引路。
一路行來,李未央隻見飛檐疊壁,金碧琉璃,璀璨耀目,比起郭家的大氣沉穩,更顯得奢華萬分。
走進花園,迎面便是一條青石甬路,甬路兩側各設一個漂亮的琉璃花池,池子裡是遊來遊去的錦鯉,水底的七彩雨花石在陽光折射下發出耀眼的光彩。
錦衣的婢女将他們引入待客的小花廳,便見到一排全是向南的窗子,這樣的安排使得花廳裡采光極好,耀眼的陽光射入,隻見室内金、玉、琺琅重重鑲嵌,不勝奢靡。
李未央迎面見到不少上次在郭家見到的客人,便與他們點頭緻意,郭夫人也笑着和熟人寒暄起來。
就在此時,一名錦衣男子從窗前走過,突然停駐。
李未央察覺到那道奇怪的視線,下意識地回頭,沒來得及做好任何準備,兩人的目光已經相觸。
窗前吊了一盆蘭花,花香極為清冽,蔣南就站在蘭花邊上,眼珠子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李未央,帶着一種異樣的情感。
這時候,廳内的人們都在交談,場面十分熱烈,誰也不曾注意到站在窗外的人。
隻有李未央,看到了那雙眸子,仿佛帶着無限的恨意,要将她灼燒殆盡。
她微微一笑,向郭夫人淺語兩句,從花廳内走了出來,正面迎上他:“将軍,好久不見?”
分明有一把諷刺的劍刃,戳進了他心頭,頓時鮮血淋漓。
她居然叫他将軍,哈,真是可笑,太可笑了,她可是摧毀了那一切的人,現在居然還敢這樣叫,他緩緩開口,因為灼燒的痛,聲音都有幾分發僵:“郡主,還未恭喜你,成了郭家的千金。
”
李未央的面上似笑非笑,道:“是啊,物是人非,真想不到還能在這裡碰到。
我的身份雖然變了,卻還是不如你,爬得如此之快。
”
她的聲音很低,卻字字如刀,狠辣如斯,她是在提醒他,他曾經擁有一切,如今已經一無所有,不僅如此,他還靠着出賣自己往上爬,放棄尊嚴成為公主的男寵,隻差說出低賤兩個字。
不過,她是不會說出這兩個字的,她的笑容還是這樣溫柔,和氣、令人迷惑,但這清淡的笑容,和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足以毀滅他的自尊,這樣的恥辱,叫蔣南幾乎站不穩。
他的眼中慢慢地騰起痛楚,沙啞着嗓子緩緩開口:“李未央,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入臨安公主府……”
李未央微笑着看他,道:“哦,願聞其詳。
”
此時此刻,蔣南的内心仿佛忍着巨大疼痛,極細微地顫抖着,一個字一個字地道:“為了報仇。
”
這樣直白,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李未央怔了怔,突然笑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不過,要你有這個本事。
”
還是這樣自信啊,蔣南聞言,笑了一聲,聲音冷冽,随後,他向她走了一步。
陽光下,他的影子慢慢移近,幾乎遮蔽了她眼前所有的光,仿佛下一刻他就會拔出長劍,一下刺入她的心扉。
“公子,公主說請您去一趟。
”婢女站在一尺之外,隐約聲音傳來。
“李未央,你等着看吧。
看我蔣南有沒有這個本事!”蔣南眸子裡,已迸裂出難以言喻的凄厲,然而最終,他隻是冷冷一笑,猛地抽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