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面上立刻一紅,卻沒好意思開口。
她在婢女和李未央的攙扶之下站起來,難得羞赧地看着王子衿道:“王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弄髒了你的床鋪。
”
王子矜淡淡一笑道:“公主身份貴重,若是尋常的房間怕是失了禮數,所以我才冒昧的請公主到這裡先行休息,既然公主如今已經無礙,這就帶公主回去吧。
”
她們三人回到宴會之上,有名門公子見王子矜歸席,意欲奉承,起身拱手道:“久聞王小姐一曲箜篌技藝超群,而王延王公子更是劍術了得,不知今日可否演練一番,讓我等開開眼界!”
王延一聽來了興趣道:“隻要大家不嫌我武藝粗劣,這自然是無妨的。
”
上一回為了争奪驸馬之位,王延曾經展露過武藝,他的劍術的确是十分高明。
整個湖心亭霎時安靜下來,這時王延已經接過随從遞上的寶劍揮舞起來。
半響,絲竹班子才反應過來,和着他的劍舞,奏起樂來。
其情其景,正應了那一句話,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骖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王延的衣擺随着樂曲飄逸,和着寶劍的寒光交相輝映。
李未央下意識地看了郭導一眼,他的神情卻是越發悠然,李未央面色微凜,郭導的手在那一次比試之中受傷,這王延還故意這樣顯擺,真是叫人覺得心頭生厭。
她看着對方的劍法,笑容慢慢變得幽深。
王子衿看了李未央一眼,隻覺得對方那一張原本平靜的面孔上突然多了一絲雷霆般的怒氣,莫名叫人心口發緊。
她轉頭,低聲吩咐了婢女幾句,對方依言而去,很快從房中取來了箜篌。
衆人尚未從這高妙的劍舞之中回過神來,卻隻聽見一陣清脆美妙的樂聲悠悠響起,定睛一看,卻是那芳華無雙的王子矜,正行雲流水地彈奏着一把雕刻成鳳尾形狀的箜篌。
她的箜篌聲音剛一響起,便奪走了衆人的魂魄。
李未央瞧那一把箜篌,整體是鎏金的身形,曲線窈窕,琴首之上還墜着一縷金彩流蘇,看起來精緻無比。
再加上王子矜身着華服,面若仙子,姿态柔美,十指飛揚,實在是構成了一幅極為美妙的景象。
在這樂曲之中,李未央卻突然陷入了沉默,不知怎麼回事,她的腦海之中突然閃過了過去發生的一幕。
隐約記得當年拓跋真登基不久,就将她廢黜了皇後之位,趕入冷宮。
無數個寂寞的夜晚,她輾轉反側,不得動彈,久久凝視着窗棂裡透過來的冰冷月光,那月光十分凄厲,仿佛劍鋒刺在她的心上,要将她的心口生生撕裂。
她不服氣,更不甘心自己的一輩子就在這冰冷的宮殿之内消磨殆盡。
那絲絲縷縷的仇恨,仿佛一張無形的網,将她心中燃燒的火苗一點一點掐滅。
随着湖心亭中王延舞劍的動作,那箜篌的曲調也是詭谲多變。
王延劍柄牢牢在握,卻越見複雜閃爍,帶着不可捉摸的勁力。
李未央瞧着,不由蹙起眉頭,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手。
可是那樂曲卻仿佛有魔力一般,絲絲扣扣陷入人的心境。
不論她如何掙脫,那樂曲都仿佛一點一點的将過去呈現在她的面前。
郭敦坐在一旁,卻隐約覺得李未央神情不對,他在旁邊輕聲道:“嘉兒。
”
可是他這一聲輕喚卻沒有讓李未央清醒過來,她的神情越發的古怪,似乎陷入魔障之中。
郭敦也是一個聰明的人,他敏銳察覺到了不對,看到席上衆人人人都是如癡如醉陷入沉思的模樣。
就連五弟郭導和靜王元英,仿佛都陷入迷霧之中。
郭導想要動彈,想要說什麼,可是喉嚨卻不知怎麼回事啞了,他的眼前随着樂曲浮現出過去慘烈的一幕幕,包括右手的受傷,以及陷入絕望之中的痛苦,甚至還有後來五毒散的糾纏。
不知不覺竟然汗濕衣袖,說不出一句話來。
所有人都仿佛沉醉在自己過去或是輝煌或是痛苦的記憶之中,完全醒不過神來。
這樂曲越發動人,衆人的神情也就越發的沉醉。
當然這其中有自己知道不對的,如李未央和郭導,但大多數人則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樣,都是露出了一片如墜雲霧的神情。
就在此時,郭敦一咬牙,故意打碎了一個杯子,這聲音極輕極脆,旁人不曾震動,卻一下子驚醒了李未央和郭導。
他們二人對視一眼,李未央已經第一個醒悟過來,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王子衿一眼,随後轉頭看向郭敦道:“四哥覺得這樂曲如何?”
郭敦見自家人已經沒事,便咂了咂嘴巴,吩咐後頭的婢女再給自己倒一杯酒,那婢女癡癡呆呆的,卻是完全沒有動作。
郭敦不禁惱怒,從那婢女手頭一把搶過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又向旁邊因為醉酒還有些昏昏欲睡的阿麗公主看了一眼,這才回答李未央道:“什麼勞什子的樂曲!我看還不如妹妹你的琴音美妙!”
李未央聽到這一句話卻是一愣,随即她微笑起來,她怎麼忘了,郭家所有人對琴棋書畫都是有所涉獵,就連她也對曲藝頗有了解,隻有一個人對這些東西完全不感興趣。
有一回聽自己彈琴竟然還聽得睡着了,那就是郭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