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鼓再行攻城,卻聽後面突然有人禀報道:“陛下不好了!咱們的大營被人突襲。
”
拓拔玉猛然轉過身來,厲聲道:“你說什麼?”
原來在拓拔玉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攻城之時,後方軍營空虛,越西竟然派出一支騎兵無聲無息從後陡然沖出,像剪刀一般迅速刺入敵陣,勢如破竹直搗大營。
這些人并不戀戰,也不與留守的士兵拼命,而是仗着馬到處放火,紅紅的火光劃破黃昏的黯淡,着火的地方正是他拓拔玉最後囤積軍糧的所在。
拓拔玉終于明白自己上當了,難怪元烈并不急于破他的鐵甲戰車,而要等他親臨戰場之後才這樣做,原來不過是瞞天過海、調虎離山。
元烈先是成功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然後再命早就埋伏好的士兵偷襲他的大營。
拓拔玉一直認為自己文韬武略,無一不精。
這些年來雖然沒有親上戰場,卻也絕不是好糊弄的人,可是今日的局面卻令他不由不震驚,他當機立斷:“立刻回援主營,全軍撤退!”
陣前的喊殺聲慢慢地消去了,巨大的鐵甲戰車也在後退。
元烈看着大曆軍隊離去,面上慢慢浮現出了一絲冷笑。
指望着裴懷貞給你的消息,往往是飲鸩止渴。
拓跋玉,你也該受到教訓了,這世界不是你想橫着走就橫着走的。
拓拔玉這一仗損失慘重,不但沒有讨到半點的好處反倒丢失了軍營裡僅剩的糧草。
他捂住胸口,對着城門樓上站着的那個人看了一眼,好似要将這個令他蒙受恥辱的男子印入心頭一般,附上永生永世的詛咒。
元烈依然傲立在城樓之上,整個城池變成了他的布景,襯的他如同天上神人一般。
戰士們互相看着,突然有人呐喊道:“我們赢了!”在場衆人這才意識到他們以其少的兵力打退了來犯的強敵,取得了勝利,城樓上頓時爆發了雷鳴般的歡呼聲。
将領們一個個地朝元烈走過來,每個人的面孔都漲得通紅,眼中燃燒的是激烈、熱情、崇拜的目光。
而此時,拓拔玉趕回軍營,他身受重傷,傷及肺腑,情況十分危急。
娉婷一直守在他的床邊,看着拓拔玉陷入沉沉的昏睡。
他的面孔因為大量的失血而顯得十分蒼白,透着說不出的滄桑和疲憊,娉婷看在眼中,心疼不已。
軍醫已經把箭拔了,在他傷口厚厚敷了一層止血的藥膏。
娉婷将那藥膏輕輕撥開,見到露出來的猙獰傷口,不禁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拓拔玉傷勢如此沉重,卻還念念不忘那個人,甚至連做夢都叫着那個名字,娉婷忍不住想要自問到底她那裡不如李未央?為什麼拓拔玉時至今日,還對那個人念念不忘。
娉婷走出了軍帳,對外面的人下令道:“陛下有令,即刻拔軍回城。
”
這句話剛剛說完,外面的将領卻是面面相觑。
娉婷大聲地道:“我是皇後之尊,難道連我的命令你們都不聽了嗎?”
此時她的身後轉來一道冰冷的聲音:“你這個皇後沒有發号施令的權利!”
聽到這一句話,娉婷猛然轉過身去,淚水盈然地道:“陛下你的身體還沒有好,為什麼……”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聽見拓拔玉厲聲地道:“給我把這個賤人綁起來!”
娉婷不敢置信:“陛下,你這是做什麼?”
拓拔玉的聲音越是冷凝:“你還好意思問我做什麼?數日之前你向大都傳了一封信密信,究竟是傳給何人?”
娉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
拓拔玉還在繼續說下去:“除了那一封密信之外,你還向那旭王傳了消息,告訴他我準備了鐵甲戰車馬上就要攻城。
你告訴朕,你是朕的皇後,是大曆的國母,為什麼要背叛朕,背叛國家?”
娉婷的淚水忍不住地流了下來,她凄厲地道:“陛下,我全都是為你着想,我隻是不希望這場戰争再繼續下去。
”
其實娉婷的想法非常簡單,她認為拓拔玉受挫之後必定會停止進攻,跟她一起回國都去,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就在元烈破了鐵甲戰車陣的時候被拓拔玉洞悉了。
娉婷并不為自己的安危擔心,她最擔心的依舊是拓拔玉。
她跪倒在對方面前,拉住他的袍子道:“陛下,算是臣妾求您,和我一起回去吧!就算你赢了這場戰争,李未央也不會回到你的身邊。
你為什麼要為了她一個人鬧得萬民不安!”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面孔已經狠狠挨了一巴掌。
拓拔玉厲聲道:“你們沒有聽見朕所說的話嗎?将這個賤人押下去,嚴格看管,再不允許她與外界聯系!”這句話說完,拓拔玉甩開娉婷,轉身回了軍帳。
娉婷跌倒在地,終究被護衛帶走了。
遠在千裡之外的大都,李未央看過信,卻是輕輕笑了起來。
趙月道:“小姐,有什麼高興的事嗎?”
李未央道:“元烈挫敗了拓拔玉的軍隊,我想這場戰事很快就要結束了。
”
趙月臉上也露出喜悅之色:“那太好了小姐!”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元烈在信裡是這樣說的。
隻是我沒有想到娉婷能夠在戰争之中起這樣大的作用,更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幫着我們。
”她想了想卻是搖頭道:“不,她并不是幫我們,她隻是希望戰争早一點結束,也是希望拓拔玉不要受裴後的蒙蔽,成為對方的棋子。
”
趙月點了點頭,目光中有些凝重道:“小姐,如今赢楚已經回到裴後身邊,咱們再想動他也不那麼容易。
”
李未央想了想,才輕聲地問道:“聽說秦王殿下病的更嚴重了?”
趙月遲疑道:“消息上是這樣說的。
太醫換了一撥又一撥,連太子殿下都親自前去問候,可依然不見起色。
”
李未央笑了笑:“秦王身體向來很好,如今卻重病在床,真正的目的隻是為了躲避這場禍患,你沒見到晉王也是閉門不出在府中守着他那個王妃嗎?”
趙月搖了搖頭:“奴婢不太明白這兩位王爺的心思,秦王殿下為什麼要投靠皇後,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李未央淡淡地道:“他隻不過是牆頭草而已,既想撈一點好處,又不敢使盡全力,可歎周家那十萬禁軍在此時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
趙月有些擔憂地道:“現在就隻剩下郭家與裴氏之争。
小姐,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李未央眼睛輕擡,眼光冷如雪利如刀,幾乎将趙月吓了一跳,呼吸也為之一滞,但這不過是刹那之間的鋒芒畢露,李未央收斂了眸中的戾氣,忽然又笑了,她這一笑起來有如春花綻放,連人的心都跟着酥軟起來。
她輕聲道:“這個……還是容我想一想。
”
趙月剛要追問,郭導探頭進來,微微一笑道:“妹妹,又在這裡想什麼壞主意了?”
李未央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道:“邊關大捷的消息應該很快就會傳到大都。
按照慣例……陛下是要去祭天的。
”
郭導蹙起了眉頭:“可是最近陛下身體可不是很好,應該會是太子代為處理吧。
”
李未央笑了:“是呀,一般情況下都是這麼做的。
”
郭導心頭一跳,道:“你這麼問,是不是又有什麼好主意了?”
李未央淡淡地道:“我們一直想着要對赢楚動手,可是現不妨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從最大程度上打擊裴後。
”
郭導沉思片刻:“要打擊裴後第一個目标就是太子。
隻要他一犯錯,裴後必定要保他,我們就可以以此要挾對方就範,若是裴後打算棄卒保車。
哼!那按照太子的性子隻怕也會反咬一口。
這樣一來,就省下了我們很多的力氣。
”
李未央站起身來,輕笑道:“既然如此,咱們就該早點行動,安排布置好一切等着太子送上門來。
”
李未央預料的不錯,當天下午邊關大捷的消息就送到了皇宮,聖心大悅的同時,太子也按照慣例代替皇帝拜谒太廟。
在這一天,城中是最為熱鬧的,數千百姓站在道旁等着看太子出現,再加上太子的個性素來是喜歡張揚,一路上都是儀仗整齊,華彩滿街,顯得隆重氣派。
太子騎着高頭大馬,身後跟着華美的儀仗隊,耳中聽到百姓們的歡呼一聲高過一聲,心中正是暗暗得意的時候,忽然聽見人群中有人大聲喊道:“太子殿下威儀萬千,是真龍天子啊!”
這一聲說完,便有無數百姓跟着大喊:“真龍天子!真龍天子!”
原本的太子千歲變成了真龍天子,這可完全不同,太子面色一變,暗道不好!他連忙喝住護衛道:“叫他們不要胡言亂語!”
護衛當然也明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這樣犯忌諱的話,若是傳到皇帝耳中還了得,連忙吩咐人去查探,可是數千百姓人多口雜,又有誰知道這第一聲是從什麼人的嘴巴裡喊出來的。
縱然抓住了那一個人,可也堵不住悠悠衆口。
一聲接着一聲,真龍天子的呼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廣泛,以至于人人都是口呼“真龍天子”四個字。
那如雷鳴一般的聲音,反倒讓太子吓得冷汗直流。
太子的儀仗剛剛入宮,皇帝就在大殿等着他了。
不止是皇帝,還有文武百官。
每個人看着太子的臉色都透着那麼一些詭異。
皇帝臉色鐵青,怒氣沖沖地道:“太子,你今日代朕拜谒太廟,竟然讓人山呼真命天子,看來你真是得人心了!”
聽到這一句話,太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流言如同閃電雷鳴一般飛快地傳到了皇帝耳中。
旁邊太子近臣連忙俯地道:“陛下,太子得人心證明陛下選對了儲君,江山後繼有人,這正是國家之幸,社稷之福啊!陛下又怎麼能為此生氣!”
皇帝冷笑一聲道:“社稷之福?朕隻知道朕還活着。
朕的兒子就迫不急待地讓百姓稱呼他為真命天子。
什麼是天子?太子——你告訴朕,你已經觊觎天子之位很久了嗎?”
太子額頭之上冷汗直流,背後都濕了一片,他在地上噗通噗通地磕着頭,大聲地道:“父皇,兒臣絕沒有這樣的意思,這一切都是有心人在陷害兒臣,請父皇為兒臣作主!”
皇帝笑容卻是越發陰冷:“你倒是蠻冤枉的,可是一個人這樣喊也就罷了,為何全城的百姓都這樣喊?”
太子大聲地道:“父皇,那些愚民他們哪裡知道什麼是非對錯,隻要有心人稍加挑撥,他們就會胡說八道!”
皇帝冷冷地道:“既然是愚民,那又怎麼會知道朕選對了太子?”
太子赫然一驚,皇帝這是在駁斥剛才太子身邊近臣所說的話。
太子心中一急,連忙上前匍匐在皇帝的腳下,試圖抓住對方的龍袍一角,凄聲道:“父皇,兒臣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