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生的孩子才是他的親生骨肉,至于其他人都是随時可以一腳踢開的工具罷了。
他近期大力扶持靜王與太子作對,又三番兩次召見秦王和晉王,分明就是已經看穿了我的心思,原本秦王答應咱們立刻就反了口,可見他對于皇帝還是十分畏懼的。
”
赢楚道:“即使是一隻病虎,餘威尚在,娘娘不要小看了陛下。
”
裴後嗤笑一聲道:“是呀,我還是小看了他,這頭痛症終究是沒有将他逼瘋,所以他現在就來逼我了。
”說到這裡,她垂頭看着自己如月牙一般泛着淡藍色的指甲,面上的神情變得平靜下來。
她慢慢地站起身道:“不管怎麼說,太子還沒發揮他最大的作用,我是一定要救他的。
”
赢楚連忙道:“那麼娘娘又預備如何為太子脫罪呢?”在赢楚看來,冷蓮已經逃之夭夭,所有的大臣都一口咬定太子收留了敵國的皇妃。
雖然捉不到人沒有真憑實據,但光靠那些風言風語就足夠太子喝上一壺了。
裴後歎了口氣道:“随我去見陛下。
”
赢楚心頭一驚,還來不及阻止,就看見裴後已然走了出去。
禦書房中,皇帝正在聽大臣禀報前線戰事,此時卻聽見護衛匆匆來報:“陛下,皇後娘娘請求召見。
”
皇帝不耐煩地道:“告訴她朕沒空。
”
護衛戰戰兢兢地出去了,不一會兒卻又進來,面上有些惶恐道:“陛下,娘娘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方硯台已經“啪”的一聲砸在了他的腦袋上,頓時鮮血淋漓。
隻聽見皇帝厲聲地道:“朕從來不會把話說第二遍,滾出去!”
護衛不敢再多言,匆匆地捂着頭離去。
皇帝看着自己的朝臣道:“繼續說。
”
兵部尚書有些忐忑地看了皇帝一眼,這才繼續道:“是,陛下。
”
兵部尚書還沒有說兩句話,隻聽見外面一聲厲喝:“全都給我滾開!”而禦書房之外所有的宮女太監都紛紛散開跪下,也有試圖阻止皇後闖進禦書房的人,但最終都被皇後帶來的那些護衛攔住了。
皇帝向書房門口望去,裴後已經大步跨了進來。
她的外表一向雍容華貴,可此刻竟也帶了三分怒意,雖然心頭壓抑着熊熊怒火,裴後禮節依舊周到:“臣妾參見陛下。
”
皇帝冷冷地看着她:“皇後膽子越發大了,竟然如此不顧禮儀,鬧成這個樣子!”
裴後面色平靜:“陛下,臣妾有重要的事情求見,卻不知為何陛下執意不肯宣召?”
皇帝淡淡地道:“你沒有看到朕正在和這些大臣商議軍機大事嗎?有什麼大事不能等一等!”
裴後冷冷的目光在衆位朝臣的面上掃過,被她看一眼的人無一不覺得後背發寒。
兵部尚書連忙道:“陛下,既然皇後娘娘有重要的事情,微臣等先行告退了。
”
皇帝冷聲道:“朕沒有讓你們走,你們敢走?”
兵部尚書和其他人對視一眼,不由得心頭捏把冷汗,皇後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啊,他們誰敢與對方的話相違抗。
裴後不再多言,隻是冷冷地道:“陛下,聽說你将太子幽禁在府中?”
皇帝冷哼一聲道:“朕做的有什麼不對嗎?”
裴後道:“臣妾不敢說您做的不對,隻是在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之前陛下就妄下決定,是不是太過武斷了呢?”
皇帝的臉頓時沉了下來:“朕的聖旨就是金口玉言,皇後不必為太子求情,朕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
裴後聽到這裡,不由挑眉道:“陛下,太子是你的親生兒子!他若是有罪,你賜他一杯鸩酒也好,一把匕首也好,爽爽快快的就是了,卻不能折辱于他!堂堂一國太子,就這麼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囚禁在太子府中,你要他如何去面對朝臣,如何去面對天下百姓?”
皇帝微微一笑道:“皇後說的哪裡話,既然太子做錯了事,朕自然要教訓他,難道要朕枉顧國家法紀縱容太子胡作非為,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嗎?”
裴後冷笑一聲道:“敢問陛下,太子究竟犯了何罪?”
皇帝目光如同寒冰:“這個逆子犯了滔天大罪,兵部尚書,你來告訴皇後!”
兵部尚書心中打了個冷戰,但是在皇帝那雙充滿威吓的眼神之下,他又無可奈何地道:“皇後娘娘,太子殿下教唆百姓山呼萬歲,顯然是有不臣之心,而且他的府中還收留了一個大曆女子,據說這女子的身份……是大曆先帝的一位愛妃。
”
裴後怒聲道:“滿口胡言亂語!陛下,百姓都是一些無知之民,隻要在人群之中稍加挑唆帶頭一呼,他們才不知道喊的是什麼,至于太子府中的那一名美妾我也是知道的,的确是個大曆女子,但她的身份并不是什麼皇宮中的太妃,隻不過是個尋常的民婦罷了!太子隻是一時為美色所迷惑,他還年輕,這也是難以避免的。
”
皇帝冷冷地道:“皇後所言有何證據?”
裴後盯着他,目光幽深:“我是沒有足夠的證據,難道陛下就有嗎?現在這名女子已經失蹤了,也可以算是查無對證。
陛下沒有人證,又憑什麼來定太子的罪過!”
皇帝皺了皺眉頭:“既然皇後你也承認這名女子來自大曆,那就是太子公然抗旨,雖然他是朕的親生兒子,可朕也不能徇私呀!”
裴後聞言冷笑:“陛下,你這是要活活拆散我們母子嗎?”
皇帝強行壓抑怒氣:“皇後,朕的旨意已發,太子必須得囚禁在府中,不論你說什麼朕都不會改變主意。
”
裴後厲聲道:“我不管,太子是我的親生兒子,誰要奪走他,除非踏過我的屍體!”
裴後極少有這般疾言厲色的模樣,而所有的朝臣看見她如此,一時都不敢開口了。
正在僵持之際,卻突然聽見一人道:“請皇後娘娘息怒!”所有人轉頭看去,卻看到靜王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
皇帝看着他道:“靜王,怎麼姗姗來遲?”
靜王微笑道:“回禀父皇,兒臣是有事耽擱了,請父皇恕罪。
”
皇帝揮了揮手道:“算了。
”
裴後卻冷聲呵斥道:“靜王,我與陛下說話,你有什麼資格插言?”一語既出,衆人都吓得白了臉色。
裴後誰也不理會,冷哼一聲道:“陛下,請你即刻開釋太子。
”
皇帝目光冰冷地看着裴後,他知道這個女人表面是在胡鬧,實際上卻是用她多年來的積威在壓迫自己。
靜王大聲地道:“皇後娘娘,您剛才說錯了一件事。
”
裴後猛然轉頭看着他,道:“我說錯了什麼?”
靜王道:“你說那冷蓮隻是大曆的一個尋常民婦,可惜她如今已經招供,她的真實身份是大曆的奸細,而且還曾經是大曆先帝的太妃。
”
裴後面色就是一白,她立刻想到冷蓮根本沒有逃出去,而是落在了靜王的手中,此時她突然明白過來,這是一個陷阱,對方正是要誘她踏進來!頃刻之間,她下意識地前進了一步,迫視着靜王道:“冷蓮在你手中?”
靜王微微一笑道:“是,如今人證已經有了,太子的罪名是無法洗脫的。
皇後娘娘,大家都知道你愛子心切,可也不該再為他辯解,否則豈非寒了天下萬民之心?”
皇後的手在袖中輕輕地握緊,她盯着靜王,目光之中無比的陰寒。
皇帝冷冷一笑:“皇後,你是統禦六宮之主,所以朕一直給你留着體面,從不在人前責備你,可看看你今天做的這種事情,實在是叫朕失望!”
裴後陡然一驚,在冷蓮沒有找到、人證不在的情況下,她還可以說太子是無辜,可是現在冷蓮已經落在了靜王手中,現在太子已經沒有翻牌的資本了。
她面色緩和了下來,儀态雍容地請罪道:“陛下,我隻是一時情急。
”
皇帝擺手道:“第一樁事,你一開始就不該不管不顧地闖進朕的禦書房。
第二樁事,你身為一國之母,絲毫也不考慮體統,隻是偏袒自己的兒子,一意孤行要救他。
第三樁事更為可笑,你明知朕一言既出,是金口玉言絕難更改,卻竟然勸朕收回旨意,當真是糊塗到了極點!”
一二三條罪名列出來,縱然裴後這麼多年來又高高在上,卻也不禁咬牙切齒,她輕輕跪倒在地,低聲道:“是臣妾糊塗,請陛下降罪。
”
皇帝當然很不得把裴後拉出去殺了才好,可是他知道裴懷貞的力量并不隻是如此。
果然片刻之後,禦書房中竟有大半的朝臣都跪了下來,紛紛為皇後娘娘說情。
皇帝掃了一眼,這些人之中有二品的大臣,也有數名自己極為依賴的武将,甚至還包括周家的人。
皇帝此刻隻覺得心寒,他淡淡地道:“起來吧,朕若是要怪罪于你,早已經降罪了。
朕隻是要你記住,你是皇後,是一國之母,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天下,以後做事可要三思而後行。
”
他頓了一頓又道:“今日之事朕主意已定,太子确實有罪。
着鎖在太子府中,皇後和其他人也不得再為太子求情,否則嚴懲不貸!”
裴後淡淡地道:“是,陛下。
”
皇帝點了點頭道:“起來吧。
”
裴後站了起來,卻隻覺得雙腿發軟。
靜王含笑扶了她一下,裴後轉過頭來看着靜王道:“多謝。
”
靜王微微一笑,那笑容是無比的溫和:“娘娘說哪裡的話!太子是我的大哥,您也是我的母後,我自然要多多孝順。
”
裴後冷冷一笑,轉身離去。
回到自己宮中,在椅子上坐下,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竟然已經渾身冷汗濕透,她隻覺得仿佛又回到了初進宮的時候,那種什麼都抓不住把握不到的感覺。
曾經一度她以為這種感覺再也不會跟着她了,她已經戰勝周圍的一切,把握住了所有人。
可是從李未央出現開始,這個皇宮從熟悉到陌生,那種失去掌控的感覺仿佛又回來了,她輕輕地在虛空之中握緊了自己的手。
“娘娘。
”
裴後驚覺地擡頭,卻是赢楚站在她的對面。
她一愣,才開口道:“你剛才都看見了嗎?”
赢楚低頭道:“是,娘娘,微臣都瞧見了。
看來靜王殿下早有預謀,就等着娘娘誤以為冷蓮已經失蹤,故意找陛下鬧上一場,用積威來迫使陛下同意釋放太子。
”
裴後輕輕一歎道:“終究是我着急了。
”
赢楚目視着裴後,此刻的裴懷貞跟他往日認識的那個人似有不同,眼前的女人一直對任何人都是毫無感情,甚至連親生兒女都可以拿來作為跳闆,但是今天她卻慌了,這是為什麼,為了太子嗎?不,太子沒有那麼大的動搖力,她是逐漸失去了信心,失去了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
赢楚上前一步道:“娘娘不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