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着飛黃騰達抛棄青梅,這等人我絕不留戀,他與你姐姐成親後我多次想要離去,你姐姐卻命人将我看管着。
當年秦家落難的時候,我拿出父親留給我的十萬兩嫁妝傾囊相助,因為我的幫助,秦家人才能生活在華麗舒适的宅子裡。
可一轉眼,我卻被你姐姐從幹淨溫暖的繡樓趕到狹窄寒冷的小院,她知道我能歌善舞,便逼着我赤足走進琴室,替她擦洗古琴,調試琴音,甚至在她和秦思吃飽喝足的時候逼我如同低賤的歌女一般獻藝。
到了晚上,她甚至逼着我去雜役房,擔水、劈柴、跑腿,像用牲口一樣催個不停,隻要我失誤半點,便會挨打受罵。
”
劉耀驚奇極了,這個楚楚可人的江小樓,娓娓述說的江小樓,對他來說,既陌生,又動人。
她的情緒并不如何憤怒,但眼底那份哀戚,語氣裡那份悲涼,不動聲色之間已經将人心擊潰。
平心而論,劉耀并不為過去所做的一切後悔,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給人踐踏的,誰讓她出身比不上劉嫣呢?但或許是江小樓太過美貌,聲音太過溫柔,語氣又太過哀戚,竟然令得他一時生出憐惜之心。
江小樓眉梢眼角全然都是風情,卻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樣,暗地裡如同一隻狡猾的狐狸,悄無聲息地審視着對方。
若要讓劉耀相信她全無恨意那是不可能的,他不但不蠢,相反還很有幾分聰明,所以她的行為必須拿捏好分寸。
差之毫厘,謬以千裡。
江小樓頓了頓,歎口氣:“他們如何對待我并不要緊,為何連我的乳娘都不肯放過?我從小就沒有母親,是乳娘将我帶大,在我心中便和親生母親一般無二。
她年紀大了,卻被打發到洗衣房,寒冬臘月竟然要漿洗你姐姐的貼身衣物。
你可知道,每當我望見乳娘花白的鬓角、伛偻的腰背、紅腫的手指,内心有多痛?你那高貴的姐姐每天換下的各色衣飾數不勝數,絲綢、錦緞、羅裳、繡襦、披肩、裘衣、大髦……整個院子裡都晾曬着這些令人目馳神迷的衣衫,可誰會憐惜我乳娘身體虛弱,年紀老邁?她并沒有做錯什麼事,隻是幫着我逃跑而已,你的姐姐姐夫就将她活生生杖斃,全然不顧我哭出了血淚,難道人心真就如此狠麼?”
劉耀目瞪口呆,這些事情他的确耳聞目睹,卻從未放在心上,姐姐要如何對待情敵都是理所當然,更何況當年他也曾觊觎小樓美貌,百般示好卻都被她嚴詞拒絕,如今這美人兒卻像是變了個人,一舉手一投足幾乎能把人的靈魂都勾走。
那些個警惕,那些個防備,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煙消雲散了。
江小樓擡眼看他,輕聲地說:“我的生活就被秦家和你那個善妒的姐姐給毀了,你說我怎能不怨怼呢?”
劉耀看着她,實在非常心動,有些後悔。
“我姐姐也太好妒了些,你畢竟曾經是姐夫的未婚妻,又多次請求離去,從不曾有破壞他們之心,她卻無論如何都容不下你,唉,我也該多勸勸她的。
”
劉耀鬼使神差一般地說着,天曉得江小樓這個木頭美人想通了之後竟然有這等風情,早知如此他何至于勸說秦思将她送入侯府,早已想方設法占為己有了。
他雖然是個頗有心計的纨绔,但到底不夠定力,江小樓如此溫柔婉轉的怨怼,如同流水般無孔不入,竟然将他自以為無堅不摧的心腸給打動了。
他根本聽不清她說了什麼,隻瞧見那一雙盈盈眼波在腦海裡頭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