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連城歎息一聲,接着卻語氣平穩地說道:“江小姐,這件事如果處置得當,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
”
江小樓眨了眨眼睛,頗為不以為然:“哦,對我有什麼好處?”
謝連城不由莞爾:“如果處置得當,就能夠警告那些鬼祟之輩,同時在謝家站穩腳根,不是好事嗎?”
江小樓眉頭輕輕挑起,笑容慢慢凝注:“大公子,此言是何意?”
謝連城一雙鳳目黑如點漆,面容端凝:“按照你的個性,若是沒有特别重要的事,是不會留在謝家的。
”
江小樓微微一怔,随後哼了一聲:“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大公子的眼睛,謝伯父身邊有你這樣聰明的兒子,想必生意後繼有人了。
”
她言談之餘,倒是真心為謝康河感到高興,不管經商還是從政,要找到一個合适的繼承人,實在是難于登天,通常第一代創業者皆是雷厲風行、兢兢業業;第二代往往差上一截、流于平庸;到了第三代,完完全全就隻會享受果實,沒有任何奮鬥的動力和決心。
富貴的花園隻能養嬌弱的牡丹,即便是有決心有毅力的人,也早已在安逸的生活中磨滅了自信與魄力。
可是眼前的謝連城,容色俊美,一派沉凝端方的君子風範,卻是觀察入微言辭風趣,儒雅中透出一股醉人的風采,江小樓是發自内心的為謝康河感到高興。
如果她的大哥還在世,就憑他那種爆竹一般的性子,恐怕還不如謝連城,不,遠遠不及。
謝連城說得不錯,這一次的事情對于江小樓而言是一個契機,如果她處理得當,那麼從今往後謝家就不會有人随随便便敢來捋她的虎須,可她不準備讓謝連城看出自己的打算,更不能讓他覺得處理此事十分容易。
所以,她垂着眼簾,安靜地喝茶,半晌之後才揚了臉,溫婉一笑道:“大公子,這件事情到底是謝家的私事,我隻是一個上門作客的人,不會停留太久,出面處理此事多有不便。
”
謝連城眼神明亮深沉,江小樓這樣說,分明對這件事情已經有了合适的處理辦法,但卻不願意插手謝家的家務事,所以隻會裝作聽不懂,用話來搪塞。
目光相觸,一方是平靜如潭,似能容納一切風雨,另一方卻是神秘莫測,格外聰慧與妩媚。
謝連城走南闖北,見過的女人無數,卻從未見過有這樣眼神的女子。
他長眸微動,輕輕颔首:“事情的确發生在謝家,我責無旁貸。
”說得斬釘截鐵,字字如金石相擊。
江小樓臉上有了贊許之色:“既然如此,那還要請大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未等對方作出回答,她已笑道:“否則……若是我下手不知輕重,把事情鬧大,或是做絕了,恐怕大公子臉上也不好看。
”
謝連城和他的父親謝康河一樣是個生意人,往日東奔西走、到處忙碌,從來不過問後宅的事情。
而謝夫人壓根就是一尊菩薩,隻是天天在佛堂裡吃齋念經,其他事一概不問、一概不管,所有的家庭事務都堆在了王寶珍的身上,王寶珍自然處處插手,精心細緻,上上下下做得頗為妥貼。
雖然王氏母女在私底下有不少的小動作,但是謝連城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不預備一網打盡,更不預備斬盡殺絕。
江小樓說的不錯,家務事是最難處理的,尤其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白的事。
但謝家的家風的确需要一正,他思忖片刻,便點頭道:“好,我答應你,這件事有任何需要我幫忙之處,一定盡心竭力。
”
兩人都是聰明人,前因後果,早已心如明鏡,不由相視一笑。
在花園的另一邊,顧媽媽扶着謝瑜從花樹下走來。
謝瑜眼睛望向涼亭的方向,眼中隐有怒火迸射,口中卻道:“秋天的風清得很,我想吹吹風,媽媽你先回去吧。
”
顧媽媽一愣,順着她的眼光望向涼亭,随即不由緊張起來,一把攥住她的手道:“小姐,外頭風大,您還是早點回去吧,奴婢哪都不去,就在這陪着您。
”
謝瑜思緒漫漫,半晌才突然醒過神來,看了顧媽媽一眼,面上掠過一絲苦笑。
她很清楚,這位完完全全是為了她好。
如果此刻她沖到涼亭裡去,在盛怒之下不知道會說出什麼話來,一旦被江小樓或者大哥看出端倪來,她今後就不要再想做人了。
想到這裡,她便隻是站着,面向涼亭的方向癡癡而立。
微涼的秋風吹起她的衣裙,吹亂了她鬓邊的碎發,使得她整個人如同紙人一樣單薄。
顧媽媽分明瞧見,有晶瑩的眼淚從她的眼窩裡,緩緩淌了下來。
心中不由一凜,在她的印象中,素來清高冷傲的小姐何時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隻是有些事情注定是不能做的,譬如對于大少爺的心思,一旦被外人知道,小姐縱是不被沉塘,也會被送去常伴青燈古佛。
說來說去都是那個江小樓的不是,如果沒有她的出現,小姐是不會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