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聲音突然在院中響起,慶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正在給皇帝寫奏章,一直寫到深夜,原本預備來順妃的院子裡歇息,卻沒料到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集合在院子裡。
他不由臉色微沉:“王妃,順妃又有哪裡惹着了你,要這樣興師動衆的——”
慶王妃看見慶王,面色很凝重:“王爺多慮,沒有人會迫害您心愛的順妃。
老王妃的婢女小竹原本在我的院子裡養病,可順妃卻暗中派人把她劫到了這裡。
選在這個時辰,選在這個地方,若說不是在做什麼不欲為人所知的勾當,王爺——您信麼?”她的聲音帶着一絲尖銳的嘲諷,徑直向慶王直逼而去。
慶王威嚴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憤怒的王妃,平靜的江小樓,恐懼的小竹,驚詫的仆從……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各自的情緒,彙成了一幅衆生百态像。
慶王深吸一口氣,目光最後落在順妃的面上。
順妃滿臉都是為難,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委屈,隻是一雙淚眼盈盈地望着他,分明是無數委屈說不出的模樣。
順妃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她性情柔和,善解人意;細心體貼,孝敬長輩;上下安撫,廣獲好評……這樣一個人,他看了二十年了,愛的不光是她柔和的外表,還有那顆溫柔大氣的心,這樣一個人,他怎麼可以像别人一樣誤解……
順妃的睫毛一直抖一直抖,眼淚搖搖欲墜,卻是堅強地别過臉去。
看到這一幕,江小樓心頭升起一種大為不妙的感覺,她反複提醒自己,肯定有什麼東西被忽略了……到底是什麼呢?
終于,慶王轉頭向慶王妃道:“我相信,順妃一定有難言之隐。
”
“難言之隐?”王妃倒抽一口氣,這睜眼說瞎話的功夫誰能比得上順妃,“什麼樣的難言之隐會讓她半夜到我的院子裡劫持别人?王爺倒是替她編個好一點的理由,才能取信于人!”
慶王妃這樣咄咄逼人的模樣,讓慶王有些莫名其妙的畏懼,他皺緊了眉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小竹如今在慶王妃的院子裡養病,又怎會莫名其妙大半夜被劫持到這兒來,實在有違常理。
可看到順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明明就是有什麼難言之隐……
“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幹脆把一切實情都告訴母親吧。
”
安華郡王赫連勝踏着月光而來,一身天青色的長袍,腰間束着一條玉帶,他的膚色非常白皙,輪廓卻很是深刻,繼承了慶王的英俊和順妃的優雅,天生便有一張極為出色的面孔,再配上颀長挺拔的身形,更顯得玉樹臨風,潇灑非凡。
走進院中,他的目光徑直落在江小樓的身上,那瞳中像有火焰跳起,變得異常明晰。
然而很快,他的目光便輕輕彈開了,隻是向着順妃,字字铿锵地道:“與其獨自承擔痛苦,不如把這個秘密告訴父親和母親。
”
安華郡王兼任左佥都禦使,他自幼穎慧,七歲能誦,十歲作賦,洋洋灑灑數十萬言,出口成章,落筆成文,深得慶王的寵愛,在朝中亦是獨樹一幟的風流人物。
順妃滿面的悲傷,似乎在親生兒子的提醒下終于下定了決心:“請王爺屏退左右,我有重要的事情禀報。
”
慶王點頭,吩咐所有人都退出去。
順妃眼中一瞬間就湧現淚光,極盡委屈:“這件事情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不光我知道,老王妃也知道,隻是獨獨瞞着您與王妃。
是我們不對……可事關重大,越少人知道,對王府的清譽越好,否則……一旦傳揚出去,慶王府也會身敗名裂。
”
“瑤雪郡主的确不是病亡,她是在赴溫泉山中修養的途中遇到一夥流寇……”她的眼眶濕潤了,聲音哽咽地說不下去。
一言既出,慶王妃瞬間面色慘白,這是一個始料未及的答案,讓她幾乎失語,待她回過神來,目光犀利的就像出鞘的利刃:“你到底在說什麼?”
赫連勝輕輕歎息:“正是因為遇到了那夥流寇,妹妹才會受盡淩辱、遭遇不幸。
之前江小姐所說……她的死狀極為凄慘,一字不假。
”
江小樓微微震驚地盯着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刹那間,江小樓明白過來。
慶王妃不敢置信:“你們滿口胡言!青天白日,哪裡來的流寇?”
順妃滿臉都是悲傷,動了動嘴唇,還是說不出話來。
赫連勝正色道:“母親,我知道妹妹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但我必須把一切據實禀報。
去溫泉山莊有一條遠離官道的近道,時有盜匪橫行。
陛下兩月前派人肅清,大家都以為平安無事,卻不想還是留下一撮小小的餘孽。
這批人整日在溫泉山莊附近轉悠,遇有女眷——”他停了停,看向王妃,神色凝重地道:“極盡羞辱……妹妹死的時候,全身赤裸不說,頭部還被他們釘上了一顆鐵釘,實在是不堪。
正因如此我才吩咐他們匆匆入殓,而且竭力把此事扛下,不要讓你們二位知曉。
關于這一點,我早已向祖母禀報過,她也贊同我的看法,不宜大肆宣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