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注意到了自己的眼神,面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的驚異,他不由微微含笑,轉頭與慶王繼續寒暄起來。
江小樓隻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坐着,帶了一雙耳朵來,默默觀察着獨孤克的一言一行。
這位三皇子殿下話不多,卻句句都在點子上,不管慶王談起詩詞歌賦還是當今時務,他無一不通、無一不知,甚至連陛下如今正在煩惱的兖州大旱,他也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并且拿出來與慶王探讨,顯見此人文韬武略,境界不俗。
慶王不是傻瓜,正相反,他對于自己的利益十分敏感,當他發現獨孤克在與他說話之時,三番四次注視着江小樓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瞬間什麼都明白了,先是惱火得很,江小樓是個商門之女,獨孤克怎麼會舍棄赫連笑而選擇她?旋即他轉念一想,赫連笑的親娘和二哥的确做了太多蠢事,三皇子是個精明人,不願意與她成婚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身為皇帝看重的皇子,他需要一個懂道理、識大體的皇子妃,以助他心無旁骛地參與權力角逐。
他與三殿下的聯姻,原本的目的隻是維系慶王府的榮威,也是多赢得一個籌碼,如此一想,便是臨陣換人,隻要換的是慶王府的女兒,管她是親生閨女還是義女,又有什麼幹系?
慶王腦袋轉得很快,臉上的神色一變再變,最終和睦如初。
一場酒宴賓主盡歡,和樂融融。
待用完膳,衆人正要起身,慶王卻突然開口到:“小樓啊——”
江小樓擡起眸子,靜靜望着慶王:“是。
”
慶王微笑着道:“三殿下難得來我府上作客,原本該我親自作陪,隻是我剛才多飲了些酒,頗覺頭痛,王妃待會兒也要照顧我,不便相陪,便隻能向殿下告罪。
這樣吧,由你親自陪着三殿下四處轉一轉。
”
這就是讓江小樓做地導的意思,江小樓微微一笑,并不推拒:“謹遵王爺之命。
”
“哎,叫什麼王爺,你應該叫父親,都跟你說了多少回,為什麼始終改不掉呢?”
慶王說了這樣一句話,把一桌子人震在當場。
不止是江小樓,就連慶王妃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慶王,心道這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了嗎,慶王雖然如今已經接納了江小樓的存在,可過去的嫌隙到底沒辦法輕易消除,最多也就是相敬如冰罷了。
見面打個客氣的招呼,怎麼慶王突然親熱起來了?慶王妃隻覺得渾身汗毛倒豎,滿是狐疑地又看了一眼慶王,越發不能理解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獨孤克望了慶王一眼,笑容卻變得更深了。
果然是老狐狸,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對方立刻就明白過來。
慶王仿佛看不到衆人驚訝地眼神,又笑道:“慧兒。
”
“是,父親。
”赫連慧柔聲說道。
慶王笑容越發何須:“你也陪着三殿下他們,千萬不可怠慢了貴客。
”
赫連慧白皙的面上浮起一層紅暈,隻是躬身說道:“是,女兒遵命。
”
她的乖巧與可人在此刻顯得越發出衆,慶王妃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什麼隐約覺得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到底是何緣故,隻能壓下滿腔的狐疑扶着腳步打跌的慶王出去。
江小樓陪着獨孤克逛起了花園,她的聲音很是動聽:“這是王爺從明州運來的假山;那是琉璃堂,裡面栽種着涼州的牡丹、禹州的月季、滄州的水蓮還有冀州的海棠;前面就是九思堂,是父親的書齋;旁邊那個栽種着香椿樹的院子,是父親的會客廳;花園後面是内宅,正中的便是老王妃的……這裡是春晖廳,旁邊是紅葉閣……映霞館……秋荷齋。
”
一路亭台樓閣,白玉欄杆,假山花木,富麗天然,景緻變換,開合有緻,的确是個妙極的府邸,隻不過今天獨孤克卻不是來賞景的,便笑道:“明月郡主,你給我介紹了這許多,可哪一處才是你的住的院子?”
江小樓微微一笑,指着對面不遠處的芳草閣道:“就是那裡。
”
獨孤克站在高橋上遠遠看去,隻見内宅深處有一座粉牆院落,遠遠瞧去紅梅綻放,暗香浮動,他不由笑道:“看來郡主的确住在一個雅處。
”
江小樓面上含着矜持的笑意,不置可否道:“這是母親對我的愛護,她知我喜歡梅花,便在芳草閣的周圍種滿了梅花。
每到冬日,便能聞到梅花的香氣,暗香撲鼻,十分惬意。
”
獨孤克點點頭,又繼續和她一起往前走。
從頭到尾,赫連慧隻是面帶微笑,落後一步,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行為端莊的年輕貴族女子,因為感到十分羞澀,所以不便多言。
與她比起來,江小樓則是落落大方,行為舉止瞧不出絲毫的市儈,因為她一直經營自己的生意,見識自然不是尋常閨閣女子可比。
獨孤克與她交談,不管是風花雪月,當今大事,甚至到各州的風土人情、習俗禮節,江小樓都能侃侃而談,毫無阻礙。
然而獨孤克卻恍若漫不經心地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