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妃環顧四周,整座花園都是依着地勢高低建造,亭台樓閣,高下錯落,鳥兒鳴叫其間,魚兒躍起河塘,美人、美酒齊備,歡聲笑語高飛,人間仙境也不過如此。
江小樓輕輕笑道:“母親豈不聞紫衣侯的一件美事?”
“說來聽聽。
”
江小樓目光格外甯靜:“蕭冠雪刻玉龍佩,又制作精鳳钗,按照美人們不同的品級進行佩戴。
為了控制這些美人,他特地命人打造了一台象牙床,上頭灑了沉香屑,讓他寵愛的舞女一一踏過,凡是沒有留下腳印的,賜給珍珠十斛,如果留下裡腳印……關上半月,餓瘦了為止。
”
慶王妃聽得瞠目結舌,萬沒有想到世上竟真有人的享樂能到這個地步。
慶王妃不由感歎:“此人豪奢至此,陛下竟然無動于衷……”
江小樓不動聲色:“他越是貪戀美色、縱情聲色,陛下對他越是放心。
如果他這等有爵位的人也跟楊閣老一般過清廉的日子,陛下反倒更忌憚。
”
這話說得别有用意,慶王妃考慮了一會,笑着點頭道:“此言極是。
”
席上穿梭的美貌婢女們皆是雲鬓钗環,紅裙醒目,往來穿梭,上菜勸酒。
紫衣侯别出心裁,吩咐人把酒杯放在荷葉上浮水而下,賓客們的茶幾便正好圍着溪水,酒杯停在誰的面前,誰便得自飲一杯。
不消半個時辰,賓客們無不是官帽傾斜,酩酊大醉的也不再少數。
慶王咳嗽了一聲,似乎喉嚨有發癢,便招招手,吩咐一名婢女道:“去取痰盒來。
”
話音剛落,這粉面微紅的婢女竟跪在腳邊,主動仰起頭。
“請王爺吐于口中。
”
慶王吃了一驚,原本的酒也立刻醒了大半。
坐在旁邊的獨孤克笑容淡漠:“王爺不必驚奇,紫衣侯别出心裁,專用美人來做痰盒。
”
慶王實在沒有奈何,便将痰吐入那美女口中。
美麗的婢女竟然就這樣含在口中,垂頭屏息退了下去。
慶王妃隻覺得心頭一陣陣惡心,立刻别過臉去,安筱韶卻悄悄來到江小樓身側,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講究?”
江小樓神色自若:“肉唾壺。
”
安筱韶輕輕咬緊了貝齒:“你瞧瞧這像什麼樣子,世上竟有如此無理之人。
”
江小樓早習以為常,當下冷笑道:“筱韶不必過于驚奇,蕭冠雪身邊永遠不乏絕色美女相伴,府上每日所費皆在萬金。
世人皆知他愛美人更喜歡烈酒,唯獨性情喜怒無常,所以這些美人無不是誠惶誠恐,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命。
”
安筱韶聽江小樓說的這麼恐怖,緊緊蹙起眉頭,小心地用扇子遮面,才低聲道:“我還偶然聽說過一則關于他的趣事。
”
“什麼趣事?”
“蕭冠雪從小聰明伶俐、記憶超群,陛下對他十分喜歡,經常讓老侯爺将他帶到内廷親自教養,待之如同親生兒子一般。
等他長大成人,陛下對他更是委以重任,甚至對他嚣張霸道、奢侈無度的生活視若無睹。
你說說——這是什麼緣故?”
江小樓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頓,目光看着安筱韶,似笑非笑地道:“你向來不喜歡說人長短的,怎麼今日這麼有興緻。
”
安筱韶神色微冷:“剛才我親眼瞧見一個婢女在替我倒酒之時露出手臂累累傷痕,可見此人心腸惡毒,我又何必替他遮掩。
”
江小樓不覺微微一笑。
蕭冠雪豈隻是無道,簡直是殘忍到令人發指。
婢女的性命在這裡如同牲畜,隻要事後好好處置不讓消息傳揚出去,也就沒有什麼大礙。
從前雖然有大臣因為虐殺婢女而遭到禦史攻讦,可蕭冠雪卻絲毫也不畏懼,隻因他深受陛下寵愛,又不是那些肱骨大臣。
在所有人看來,不過一介聲色犬馬之徒,誰會在他身上下功夫。
安筱韶低聲道:“跟你說正經事,當初那位侯爺夫人夏兮天生蛾眉鳳眼,妖媚十足。
人家說她及笄之年就夢見一個身高八尺的異人,一身華服羽冠,自稱是天界上仙,特意下凡來教她吸精導氣的方法,有返老還童、青春永駐的采補之效。
那時候陛下還是高陽王,偶然見到她之後大為動心,本預備冊封她為側妃,可先皇後卻說她狐媚氣太重,實在不适合做皇子妃,她也不以為意,繼續出入高陽王府。
後來她嫁給先任侯爺,不到九個月便生下了蕭冠雪,侯爺心中懷疑,但是迷戀于她的美貌,也沒有深究。
誰知後來他壯年而逝,有人就說他是死在夏兮的手上了……夏兮過于妖媚,侯爺死後流言蜚語四起,誰知她竟然無意中從高台上摔下來死了。
有人說她的死不簡單,是當年的老侯爺夫人命人将夏兮騙于七星台上,故意要殺死她……”
安筱韶是名門千金,這些閑言她素來是不屑傳的,但是剛才看到那婢女滿身都是傷痕,她不經對蕭冠雪深惡痛絕,所以才将這話告訴江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