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一道聲音突然插入,小蝶一愣,旋即轉過身來,眼見一名錦衣男子從月下而來,不由吃了一驚。
瞧不清面目時候隻當是賊,可那從容氣度與自神情,顧盼間非凡容色,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人往賊人身上想。
江小樓定定望着他,面上沒有笑,唇畔卻輕輕彎起:“什麼時候王府成了你家後花園,竟然也不請婢女通報一聲就闖進來了。
”
獨孤連城輕笑,神情寬和如水:“未婚夫妻是不可以見面,縱然我通報了,王妃也不會讓我進來,所以我隻好偷偷溜進來……難得做一回賊,這感覺還不錯。
”
江小樓聽到未婚夫妻這四個字,似是怔了一下,仿佛隻是一瞬,卻又好像過了許久,待她醒過神來,隻是吩咐道:“替醇親王倒一杯茶來。
”
“是,小姐。
”
小蝶已經擦幹了眼淚,轉身離開。
獨孤連城目送她背影,輕輕歎息了一聲:“楚漢決定離開京城了。
”
果然是為了此事,江小樓微微一笑:“我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不過……你親自來,是怕我不肯放走他?”
“你會想方設法挽留他。
”獨孤連城眸光十分明亮,唇際是淺淡笑容,“可能還會不惜一切代價。
”
你們真了解我——江小樓想笑,卻正色道:“不,這次我不會。
楚漢并不适合京城,也不适合慶王府生活。
他太單純,想法太簡單,他眼中隻有好人、壞人,我許多手段他都看不過眼,這樣人留京城反而是一種危險,何況——”
獨孤連城微微地笑着,眼神含着明亮光輝:“隻要你嫁入醇親王府,就再也不需要他保護了。
”
江小樓呼吸微微停滞,這明明是一句極簡單話,她竟然覺得心頭怦怦地跳動起來。
他眉目和往常一般甯靜,唇畔笑意格外溫柔,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這一瞬間,她卻隐約覺得那眼神裡有一種莫名熱度。
那是一種可以稱之為狂熱情緒。
她心頭有瞬間疑惑,旋即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獨孤連城從來不會有對事物執着狂熱态度,他永遠是那樣平和、甯靜,謝家家财萬貫,皇權至高無上,他全都不放眼裡。
世界上有能夠令他動容東西嗎,江小樓很懷疑。
“謝倚舟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許是為了打破這種莫名暧昧氣氛,江小樓率先開了口。
獨孤連城恍然明白她感覺,卻并不拆穿:“是,謝月來過醇親王府。
”
謝倚舟并不精通生意,又仗着龐大家業擅自投資,不到半年就虧了十數萬兩白銀,這種情況他本該收斂,誰知反倒加變本加厲,越發恣意妄為起來。
因為沒了謝連城這塊擋箭牌,富貴滔天謝家立刻成為群狼盯着肉,有心人誘了謝倚舟去地下賭場,向來精明他一來二去竟然落入這個無底洞再也爬不上來,輸掉了錢财不說,甚至連謝家田莊鋪子也都輸掉了大半,當債主上門要錢時候王姨娘才知道這事兒,登時火冒三丈,嚴詞将謝倚舟斥責了一頓,謝倚舟自覺上當受騙不肯罷手,居然鬧上賭場。
古來官匪一家,他就這麼下了京兆尹大獄。
王姨娘哭求上醇親王府,獨孤連城後幫了他一把,可惜是謝倚舟喪失大筆财産後不肯死心,剛放出來沒兩天又打死了鋪子裡一名卷款外逃管事。
有心人設計下,謝倚舟被判流放康州,全部家産充公。
王姨娘日夜啼哭,使了銀錢也無濟于事,不得已又讓謝月來求情。
然而這一回,獨孤連城卻不願再見他們了。
一個人做錯了事,給一次機會已經是人情。
獨孤連城不能為謝倚舟負責一輩子,從砍頭到被判流放,已經是大寬容了。
謝月醇親王府哭了兩天,先是哀求後是羞辱,勢必要逼着獨孤連城露面,他卻從始至終無動于衷。
早有人看不過眼,把謝家人從前驅逐養子、過河拆橋行為捅破了,謝月自覺無顔再鬧,不得已回了謝家。
誰料大批債主上門讨債,把謝家拆了個底朝天,那些名貴竹子、假山,甚至是花園裡錦鯉……全都被人撈走。
謝月回家時候才知道王姨娘早已被人發賣,謝柔、謝香都被債主強行擄走,謝春則是不知所蹤。
她驚慌失措下避入傅朝宣藥鋪,至今龜縮着不敢見人。
江小樓問出了一直想知道問題:“五小姐去了哪裡?”她一直覺得謝春是個好姑娘,所以特意派人去接對方,誰知趕到時候謝家早已人去樓空。
“她個性素來跳脫,不适合京城生活,三弟已經将她帶走了,或許江湖上……她反倒開心。
”獨孤連城思忖了一會兒,微笑着回答。
江小樓定定看着獨孤連城,心頭突然浮現起一絲奇妙念頭。
他好像早已知道會發生什麼,所以提早做好了防範措施。
自己速度已經很了,卻還是落後一步,竟然被他搶了先。
“傅大夫心腸好,會善待謝月。
”獨孤連城唇畔笑意很淺。
“可是傅大夫已經訂了親事,大小姐去了那裡……又是什麼身份?”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