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或許真的是父子連心,感應到了肖重華溢于言表的欣喜,便鼻子一抽,眼眶一紅,啪嗒啪嗒地掉下淚來。
“爹爹……”念兒想了一會兒,也伸出胳膊抱上肖重華,嗚咽道:“念兒的爹爹……”
小孩子的哭聲像一根極細極銳的針,深深的,糾結着多年以來的愛恨癡纏,苦痛别離,猛然就刺進二人心裡。
到頭來,這許多年的追追逐逐,不過一場傷害,事過境遷,才覺得恍如隔世。
見狀,歐陽暖也忍不住心下一酸,看了一會兒,見肖重華的臉色愈漸蒼白,忍不住出聲提醒道:“你爹爹身體不舒服,好了,讓他休息一會兒。
”
念兒抹了抹眼淚,十分乖巧的依着肖重華,抽泣道:“爹爹……你好好休息……”說着還為他蓋上被子拍了拍,小臉因為剛才哭泣還紅通通的,十分乖巧可愛。
肖重華笑了笑,臉色卻比剛才更差,突然不知為什麼渾身一震,險些跌下床去。
歐陽暖連忙扶住他,語氣忍不住有些怒意:“你是怎麼回事!?現在這樣,還亂動什麼!?”肖重華卻有些不對勁起來,臉疼得絞扭在一起,身上冷汗涔涔,整個身子如同在水裡打撈起來一般,瑟瑟發抖。
“肖重華!”歐陽暖轉頭就道:“賀雨然,他這是怎麼了!?你快救他!”
賀雨然挑眉一笑道:“我本來就是來救他的,隻是他不肯,我也沒有辦法。
”
“用什麼法子可以救他?”
賀雨然目光幽幽地看了她半響,想了一陣,道:“也不難,要在你這個藥泉裡泡三年。
”
“三年?”
“是啊。
”賀雨然很奇怪似的,皺眉道:“怎麼?他沒跟你說?他應該知道方法的。
”
“大曆就這别院裡有一個藥泉,對他的毒血極有好處,隻要在這裡呆上三年,将毒血逼出,會慢慢痊愈的,偏偏除了南诏皇宮,他找遍了才能找到這一口藥泉,卻還要讓給你,自己也不肯出現在你面前,你說他這不是自取滅亡嗎,就算死了,也不能怪我。
”
歐陽暖聽了這些話,一下子愣住了。
肖重華躺在床上已經人事不知,歐陽暖從旁照顧,邊幫他擰着巾帕擦汗,邊努力地喚回他的神智,可肖重華卻像是在痛苦中掙紮,随着時間過去,卻越發難以清醒。
歐陽暖看着肖重華,重重歎了一口氣。
這個男人啊,若不是遇見自己,隻怕什麼都還不肯說。
歐陽暖晚上睡得不甚安穩,睜眼便想到今日下午的事,翻來覆去的思付,晚上冷得厲害,歐陽暖從來沒覺得這麼冷過,肖重華的房間就在她的隔壁,她猶豫了一陣,緩緩蹬鞋下床。
她從來不是個怕寂寞的人。
有過一次的生死離别,她以為她看破了一切,卻原來,脆弱仍在,反而更加貪戀那觸手可及的溫暖,貪戀得……竟讓她有些隐隐的害怕。
肖重華的房間内有些昏黃,暗暗的燈光打在窗前,歐陽暖靜默了一陣,才推門而入。
肖重華睡得熟了,臉色蒼白得厲害,燭火跳躍之下,映着他脆弱而透明,歐陽暖小心翼翼地走近,想起今日他毒發的時候那恐怕的樣子,背脊頓時涼了,不由自主出了些冷汗。
房間内十分安靜,隻有均勻而綿長的呼吸聲,歐陽暖看着他沉睡的側臉,過了好大一陣,才走近床邊坐下。
床沿發出些窸窣之聲,歐陽暖僵了僵背脊,怕打擾他似的,沒敢再動。
肖重華睡得不甚安穩,眉間隐隐的皺起,也許是心裡有什麼惶恐不安,額上沁着些細小的汗珠,輾轉反側,卻遲遲不見醒來。
歐陽暖看到這情景,心下不由歎息了一聲。
拿過汗巾,小心翼翼地幫他擦了擦汗珠,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道:“當初救我,你這又是何苦……眼睛瞎了,這三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肖重華這樣驕傲的一個人,突然看不見,這是怎樣的折磨。
肖重華像是在做夢,也許是夢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渾身都有些止不住的顫意,幾縷漆黑柔亮的發絲貼在他的側臉上,顯現出幾分不同平日的軟弱與無助來。
歐陽暖怔了一下,忍不住低歎一聲,又開始小心擦拭。
“我該信你嗎?……”歐陽暖小聲呢喃,垂着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肖重華,過了一陣,見肖重華沒有什麼反應,又輕輕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你下一次還會不會抛下我一個人……”
歐陽暖一陣心酸,回憶往事,原本以為一切的一切她都悄然忘記了,可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些過往卻浮現在眼前,熬過掙紮,度過痛苦,當她終于可以坦然的時候,眼前人又再次闖入自己的心,如此突如其來的,讓她無所适從。
“重華……”歐陽暖伸出手指,淩空描繪他的眉眼,似乎有一肚子的話,現在這個時候,卻又奇異地說不出來,她忽然笑了一聲,慢慢道:“等你好了,就離開吧……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去了……”
歐陽暖以為自己在自言自語,過了片刻,忽然一聲倦怠虛弱的聲音飄來:“……你若不想回去,我陪你走……”
歐陽暖怔了一下,緩緩回過神來,見他灰暗的眸子面帶微笑的望着自己,心下一緊,手卻被一隻溫暖的手掌緩緩包住。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