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隔着重重的珠簾,歐陽暖一言不發,最終隻是歎了口氣,道:“多謝太子厚愛,外人終究是外人,太子若真有心,不如憐取眼前人。
”
肖衍冷笑一聲,“我始終不懂,我有哪裡不好,竟然讓你不屑一顧!情願走上這萬裡的路,再見不到故國親朋!”歐陽暖微微一笑:“那位禦史大人撞柱之前不是說過嗎,若以區區一女子可換得邊疆無數百姓平安,天下再沒有更合算的買賣!我倒是真心仰仗你們,可我沒有想到,朝堂之上的須眉男子機關算盡,就想出這樣一個辦法,原來你們讀那麼多書,行那麼多路,浪費那麼多糧食,都抵不過一個區區女子的一身血肉,真是可悲、可歎、可憐,而逼着我走這條路,肖天烨固然是罪魁禍首,太子不也是嗎……”歐陽暖輕輕的擡起眼睛,靜靜地向後看去,看着那長的見不着盡頭的退伍,那無數的金銀珠寶、绫羅綢緞……它們是她的陪嫁,她終究隻是笑了笑,道,“殿下,告辭了。
但願您一統江山,得償心願!”說罷,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車簾落下,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
表面看來,他赢了,可實際上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場仗,他輸得徹底!
肖衍凝望着馬車遠去,握緊了拳頭,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克制住命人阻攔的沖動。
她說得對,一統江山、得償心願,這才是他畢生的追求!不過是一個女子而已,不過是一個女子……又有什麼幹系!他已經給過她機會,給過她最好的台階,可是她情願自毀城牆,也不願意順着他的台階走上最顯赫的道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他!
歐陽暖,歐陽暖,你好……你好啊!肖衍終于克制不住,猛地将馬鞭丢在了地上,到底是失态,完完全全失去了一國太子的高貴儀态,周圍的人都對他投來詫異的神情,他卻渾然不覺。
歐陽暖,我對你,是從未有過的真心,你可知道你錯過了什麼!你一定會後悔,一定會後悔的!
隔着珠簾,歐陽暖笑着回望京都,卻再也望不到那龐大峥嵘的皇城了,她的心被四面而來的風穿過,空蕩蕩的。
那些曾經難忘的過去也像風一樣穿過,不再留給她任何痕迹。
紅玉和菖蒲本都是在陪嫁的丫頭之列,歐陽暖卻不想帶着她們去前途未蔔的地方,隻想在自己出行前偷偷為她們尋覓一門好的親事,連人選都訂好了,她将當初林婉清留下來的田産和鋪子大多賣掉,換成黃金細軟,分出其中三分之一作為給紅玉和菖蒲的嫁妝,尤其是紅玉,有了這筆錢,歐陽暖相信,她的下半生都會平安無憂。
而方嬷嬷,她則将她托付給了大公主照顧,能夠留在公主府養老,總比跟着她颠沛流離一路去南诏要好。
她将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唯獨沒有想到,紅玉竟然那樣固執。
先是一直跪在院子裡,跪到暈倒為止,逼得她不得不狠下心腸将紅玉關起來,誰知她卻半夜爬牆追出來,差點摔斷腿,不得已,歐陽暖隻能改變主意,帶着紅玉一起走。
她與紅玉,自從前生開始,就一直牽連在一起。
紅玉已經不僅僅是她的丫頭,早已成為她生命中很重要的夥伴。
所以,她容許紅玉陪着她。
這隻是剛開始,還有一件意外。
被侍衛抓出來的時候,開始躲在送親隊伍裡面的少女,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哭聲驚動了歐陽暖,她掀開車簾,問道:“怎麼回事?”
送行的宋統領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丫頭送到歐陽暖面前,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歎了一口氣。
歐陽暖看着那丫頭,原本略帶傷感的情緒不知怎麼就被沖淡了,看她哭的驚天動地,卻還不忘用一雙大眼睛忐忑地瞅着自己,不由笑了:“上車吧。
”
小丫頭歡呼一聲,擦掉了眼淚,爬上了車來。
“菖蒲,你真是個傻孩子,小姐贈你銀兩,替你婚配,你為什麼不留下呢?”紅玉責怪她。
菖蒲擦掉眼淚,天真地道:“你不也跟着小姐嗎?”
紅玉笑了笑,看了歐陽暖一眼,随即搖頭:“我跟你不一樣,我是從小跟着小姐一起長大的。
”身為歐陽暖的貼身丫頭,從五歲起就陪伴在她的身邊,看着她笑、看着她苦,陪着她痛,紅玉隻覺得自己的人生早已和小姐分不開了,小姐去哪裡,她就應該跟去哪裡。
她相信,方嬷嬷也是同樣的想法,但是,方嬷嬷年紀大了,她怕成為小姐的拖累,這才忍痛沒有跟來,可是自己不一樣,沒有了歐陽暖,紅玉就不再是紅玉了。
同樣的,沒有了她的歐陽暖,一定會孤單,所以,她毫不猶豫地跟來了。
但作為後來被提拔到歐陽暖身邊的菖蒲,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菖蒲隻是笑,憨厚可愛:“其他人都說我傻,隻有小姐把我當人看,我要跟着小姐,一輩子跟着小姐!”
真是個容易滿足的孩子,歐陽暖笑了,摸了摸菖蒲的腦袋,最終沒有多說什麼。
遠去他鄉,離開故土,她身邊,終究還有人對她不離不棄。
這樣很好,已經很好,很好。
一路走過山川、河流、草地,眼看就要到兩國的邊境,就在這時候,宋将軍派人前來禀報:“郡主,南诏派人來迎親了,使者還帶了一份禮物要送給您,是否要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