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暖輕輕的提起來粘着他傷口的濕衣服,一寸寸的把他們和血肉剝離,雖然動作已經十分的小心,她還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身軀陡然的繃緊。
歐陽暖顫抖着将那條左袖緩緩的小心的提起,讓開他那幾乎已不成樣子的左臂,心頭有一陣刺痛。
都傷成這樣了,還跑去找什麼草藥!真的不要命了嗎!她沒有再吭一聲,緊緊的咬着唇強迫自己冷靜,冷靜的用水再仔細的給他洗了一次,看到血肉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她心頭一跳,這是——
他顯然是爬到高處去摘草藥了,不然怎麼會有碎石和沙礫!她的眼眶發熱,卻隻能強行壓下去,抽下發髻上的簪子,任長發披散着,全神貫注的小心的把血肉裡的沙礫一一挑出來,水汽不止一次的迷蒙了她的眼睛,她使勁的眨着眼,一次又一次的把它們吞回肚子裡,直到把他的傷口都處理幹淨,将搗碎的草藥輕輕的敷在他的左臂,然後撕開自己的一片裙擺包了起來,小心的在沒有傷口的側面打了個結。
直到都包好為止,整個過程中,她始終都沒有再開一句口,也始終都低着頭,生怕一擡頭就會暴露出她的情緒。
然而肖天烨卻不肯放她逃避,竟然用他的手,輕柔而堅定的把她的臉捧了起來,又似自語又似歎息般的道,“我不疼,别擔心。
”
視線仿佛被他的目光緊緊網住了一般,又像是天上的星星忽然墜入了安靜的深海裡,隻剩一片幽幽藍藍的光,有些無措。
不知為什麼,淚水開始模糊歐陽暖的視線,卻又似無法模糊他的眼神,透過水汽清晰的讀出蘊含在他那清澈瞳孔裡的眼神,那眼神像是最柔和的月光,灑滿了憐惜,又似最平靜的海水,一**的蕩漾開來,帶了令人心醉的溫柔——歐陽暖一時忘記了從前有多麼厭惡這個人,她隻是怔住了,也震住了,忘了她應該轉頭,忘了她應該掩飾……
就在這時候,卻突然聽見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肖天烨一震,随即将歐陽暖拉過,作了一個簡單的手勢。
外面有人!
外面的人距離山洞還有一段距離,肖天烨卻已經感覺到了異動。
不知什麼時候,外面的雪已經停了。
肖天烨心内憂慮,卻是驚濤駭浪中練久了的沉着氣度,越是緊急越是鎮定,微微含笑,“聽聲響,來的人不多,一百、兩百……大概有三百多人。
”
三百多人?
若是搜救,絕不需要這麼多人,而且若是來救他們的,早已大聲地喊了,何至于悄無聲息。
歐陽暖心中一沉,她倒不是為自已擔憂,肖天烨手裡握着五十萬大軍,如果他死了,得到最大好處的是誰呢?南诏表面上對他委以重任、蓄意籠絡,可要是有名正言順謀奪這五十萬軍隊的機會,他們會放過嗎?
一夜近在咫尺的相處,平靜中夾着溫煦,他并未待她無禮,反而拼了命一樣地救她……她突然對面前這多變莫測的男人生起了憐意,細想來,以他這般聰明才智,權勢地位,要什麼樣的女人不行,偏偏為了她這樣……
明知他是叛逆,是反賊,是大曆的仇人,最要緊的是逼迫她遠離故土的人,可是想到他會橫屍當場,歐陽暖竟有些不忍,心中一動,不該說的話已沖口而出:“你快點離開,不要管我,我不過是個女流之輩,他們殺了我也沒有益處。
”話才出口卻又後悔,自己說這種話,他還能丢下她嗎?
正要補言糾正,肖天烨回過臉,眼睛亮閃閃黑如嗔玉,透出格外的喜悅:“暖兒不想看見我死,是麼?”
歐陽暖臉莫名地微微一熱,随即鎮定心神。
山洞外的光彩照耀在她冠玉般光潔的面龐上,若有若無透出淡淡一抹紅暈,溫潤秀美,眉目間卻自有一股清冷之意,唇角微挑,似笑非笑,肖天烨幾乎移不開眼睛,他原是随心所欲之人,當下便想緊緊摟住,就此親近溫存一番,不知為何卻顧忌着伸不出手,私心裡,隐隐地隻是不願見到她臉上出現對自已的鄙夷。
胡思亂想着,回過神來時聽見歐陽暖說道:“沒錯,我是不願意看你死,你若死了,我這個和親郡主豈不是白來一趟。
”
“别說了。
”肖天烨伸手,輕柔地掩住她的嘴,“你肯為我擔心,我很感激,别擔心,我會有法子的。
”
草木悉索之聲越來越近,兩人心中同時感覺到,危險正在靠近……
“二哥,你若是聰明,束手就擒吧,不要再做無謂掙紮。
”
一支支鋒利閃着寒光的箭簇,搭在弦上,弓開如月,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