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裡人?”姬向晚在怎麼也擺脫不了賴上她的食客之後,終于真正認命,并且覺得有必要知道此人的底細為何。
“四川。
”通常隻有在用膳時分,他才會乖乖回話,而不費事地東扯西扯。
“從四川到太湖至少要走上一個多月吧!”
“唔。
”塞滿了美食的嘴巴沒空多作應酬。
事實上他隻用了十天的時間抵太湖。
但這不重要啦。
姬向晚低垂睫眸,又犯了兵家大忌——用膳時一想起事情就會忘了動筷,任食物迅速消失而不自知。
樂得湛無拘獨占一桌美食。
“你怎麼會來太湖呢?探親嗎?”總得明白他的去處才知道自己還要忍他多久。
她無意在現下承擔更多的負擔。
持續了多日的傷痛仍未減輕,多了一人來攪和隻是憑添煩躁罷了。
“找人。
”灌了一口茶,招手要夥計再送上一壺。
“找着了嗎?”
“沒有,我想她可能又跑到别的地方了。
”
“那你接下來要往哪找?”天生的好教養,讓姬向晚極力想要彌補昨日在林子中的失态。
她相信大家都是明理人,一個再無賴的人,總會有些許知恥心的。
她已對他仁至義盡了。
供他吃、不斷地吃,三餐之外、他也不會讓自己嘴巴閑着,天曉得他是吃到哪邊去了,竟能容下那麼多,但她的銀兩正在加速消逝中卻是不争的事實。
那消逝的速度正如眼前隻剩一碗白飯的情況相同……一碗白飯?!
她眨了眨眼,在湛無拘的毛手成功偷襲到她眼前的白飯之前,她下意識搶先捧起,卻在一個用力過度之下,滿滿的白飯竟往後飛去——
“哎喲!是哪個王八羔子砸大爺!是誰!”
此刻正值用膳的高峰期,滿滿的人潮塞得偌大的客棧無一處閑置之地,那個被天外砸來一碗飯的大漢子提着一雙流星錘頂着滿臉的米飯叫嚣,是吼住了原本烘鬧的空間,卻找不到真正的罪魁禍首。
“是誰!給大爺滾出來,是誰想暗算我堂堂神火派的高伯赤?有膽出來與我決一死戰!”
幾名膽小怕事的市井小民連忙悄悄溜走,原本人滿為患的食肆一下子走了個七七八八,自然,湛無拘也趁亂拾着吓傻了的姬向晚溜走了。
最後留下的都是身上佩有武器的江湖人,不必想也知道将會有一場胡塗打殺。
湛無拘沒有躲得太遠,一邊啃着雞腿一沒啧啧道:
“原來這就叫江湖呀。
”果不其然,沒幾句話就打起來了。
正好讓他開開眼界。
“我們為什麼要蹲在這兒?”要不是湛無拘死抓着她的手,她早跑開了。
江湖!她恨透了這兩個字,更恨透了它所代表的意思,以及會令她想到的人。
不斷的打殺成就江湖名聲,這才是江湖的真貌,而非她以前天真以為的正義公理殿堂。
她曾經崇敬的英雄,就是這麼起家成名的嗎?真是太可笑了!
“放手!我要走了!要看你自己看。
”她不希望把自身的怒火磚嫁于無辜的人,她隻想睜開他的手,走得遠遠地去面對自己失敗的人生,任由悲哀啃齧。
湛無拘不但不放手,還以另一手挾她在腋下動彈不得,分神看了看她淚盈于睫的模樣,頓了頓,嘻皮笑臉道:
“别嘛,留下來看看你創造的後果是禮貌耶!也不想想是誰丢出那碗白飯的。
”
“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即使他把她當男性看,他們也沒有交好到可以勾肩搭背的地步!她驚慌得斥喝,扭動身軀想與他隔開恰當的距離,卻隻落了個徒勞。
直到湛無拘看過瘾了,才對上她氣急敗壞的小臉好奇問道:
“你讨厭打架?還是讨厭江湖人?”
“那不都一樣?”她冷哼!如願甩開他的手,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走得極快,但一點也不敢奢望可以因此擺脫他。
“哪會一樣?江湖人愛打架,但打架的可不全是江湖人。
”他輕快地在她身邊跑跳。
“毫無義意的逞兇鬥狠就是不對!更别說因此而揚名立萬了!”
湛無拘跳定在她面前,擋住她去路,害她差點止不住地撞入他懷中,不過他可是一點兒也不介意。
“我怎麼覺得你的口氣總是意有所指?有哪位江湖人曾經揍了你一拳或拐了你一下,還不讓你打回來嗎?”
姬向晚險險地隔開不合宜的距離,才剛泛上的愁怨,又教這人吓回了心臆的最底層,招來了怒火再度狂燃……
“為什麼你總是不斷地惹我?”她不懂!真的不懂!這個成日淨說些風馬牛不相及的渾話的男子為何總能“恰好”阻斷她自我沉思的任何一刻?
供他吃、供他住,她也就認了,但為什麼他不能安靜而謙卑地當好他的食客身分,偏要動不動來招惹她?她這輩子從不做仗勢欺人的事,也不打算從現在開始。
她是一個文靜、堅強、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