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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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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過了恬靜居之後,便會癡癡地來到富滿客棧後方,視線凝定在二樓的某一扇窗口,再也不知移開。

    一次、兩次之後,他爬上最近的一棵老榕樹上,在有她的那扇窗口等高的地方靜止,将自己化為榕樹的枝桠、黑夜的一體……然後,看她。

     今早,市集上巧遇她,她的冷淡教他難以承受,卻也知道這是他活該得到的對待,因為他先傷了她的心,故意以虛矯的一面待她,将她的溫柔拒于心門之外;才當了朋友,卻又迫不及待推開她!她是這麼聰明,哪會看不出來?她又是出身良好、自尊自重的姑娘,幾次碰了釘子,當然就不自讨沒趣了。

     這是他要的,保持安全距離,讓他的心安全。

     可是,他的心真的安全了嗎?沒有!而這樣真的對他好嗎?隻一個白天的光景,他跌落悲慘的深淵,神思潰散得什麼事也做不好,簡單的帳目算出一團亂的結果,氣得叔父将他轟出商鋪。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對他比較好,為什麼他會苦汁滿胸臆? 他的心,若不是丢失了,就是龜裂了,既是空蕩蕩的,又是隐隐疼着。

    為着她早上那樣客氣冷淡的容顔…… 一個人的心能痛到什麼程度? 他想,必然是沒有底限的吧?當腦袋裡意識到紗窗裡的她,臉上的水光是淚時,驚得他什麼也管不着,就貿然飛身過去,差點一鼻子碰在扣上的紗簾上。

    幸好他功夫練得紮實,及時抓住一處凸出一寸的窗框邊條,不然他的下場若不是大聲的破窗撞進去,就是跌到下面給人抓去送官嚴辦,然後叔父會親自終結他這條小命。

     「啊!」坐在繡架邊的婁恬被窗外的細微動靜驚回了神,正要呼叫在外廳的丫鬟們進來時—— 「婁小姐。

    」祝則堯低叫了聲,沒空在乎現在這情狀的尴尬,隻緊緊盯着她臉上的水痕——老天!她是真的在哭! 婁恬認出了他的聲音,整個人詫異得定住了!遲疑且不敢置信地望着窗口,那邊太暗,看不真切,可那身形、聲音,确是他沒錯! 他……為什麼會來?為什麼……又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明明,他把她付出的情誼推開了去不是? 再說,哪個人會以這樣的方式,又在這麼晚的時刻前來拜訪? 真是太失禮了。

     沒遇到過這樣的陣仗,婁恬一時沒想到要如何應對才好,而,她今天也沒心情見他,不想在這麼沮喪的時刻還得想着他的冷淡推拒,加深自己糟糕至極的心緒。

     「很抱歉吓着你,讓我進去,好嗎?」見她不語,像是吓着了,祝則堯滿是歉意地輕聲問道。

     「你走吧。

    」她搖頭。

     他這幾天來的表現已經很明顯了——在各方面,不管友情或……其它,他都沒打算與她有更進一步。

     這幾日來的難堪,她領受了,也不強求。

    不管他有着怎樣的苦哀,她不管了,尤其在現下這麼難過的情況下,她隻會把他加倍地惱在一塊兒,沒能有什麼溫柔體貼去探索他的種種。

    他還是别進來的好;何況,已經不是朋友了,讓一個男人進閨房來,像什麼話! 「婁小姐!」見她别過身去,依稀像在拭淚,他整個人都快急瘋了!但又不敢提高音量或硬是闖入,怕驚吓到她,也怕引來丫鬟,那就沒法談話了。

     「你不讓我進去沒關系,可不可以請你轉過頭來?我們談談好嗎?讓我知道是什麼事惹你不開心了?你跟我說,我替你解決!」 婁恬聽了,更加惱他,如他所求地轉身面對他,不隻面對,還瞪着。

    可惜被淚水潤紅的眼眶顯不出她極力欲表現的悍性,徒增更多的楚楚可憐,揪疼了他那顆為她跳動的心。

     「婁小——」 「你,你是我什麼人?居然敢說要替我解決這樣的話?!你、你——」很想罵罵他、羞辱他一番,但實在想不出什麼可以罵人的話,婁恬隻好第二次說着她的逐客令:「你走!」 「隻要你跟我說是誰教你這樣傷心,說完了我就定。

    」祝則堯堅持着這一點,語氣依然是怕吓到她的輕柔,但意志十足堅定。

     「不,我不說!」她搖頭。

    「我怎樣都不關你的事!」 「怎麼會不關呢?我們是朋友——」 「這時候又是朋友了?我真是受寵若驚。

    」她對他搖頭,「不過,謝謝你的施舍,我沒有朋友。

    」笑了,自嘲而落寞。

     「婁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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