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保更可愛了,沒準長得認不出了。
我帶她那會兒,就是不好好吃奶,喂她奶可真累人。
”
又是這套話。
真樹子蹙起眉梢,沉下臉來。
這種女人,橫豎是不懂我的禮讓。
有一陣曾勞她貼身照料是真的,可老是暗示那些來套交情可受不了,對她的辛苦服侍,早在出院時就付出過優于常規的報酬了。
噢,是了。
她是嘗到甜頭,還惦記有好機會,不時地過來摸底的。
“往後夫人自己忙家務夠嗆啊!”
“如果有合适的保姆就好了。
”
真樹子浮起一種連自己都意識到了的惡意嘲弄的淺笑,言不由衷地說。
雖然洞悉了對方的用意,還是想稍稍調侃她一下。
初江翻起眼皮,察顔觀色地說:
“沖府上這樣的人家……”
“那也沒有現成要幹保姆的人啊!”
“喲,是嗎?那麼我把身邊的事拾掇一下就能來,您再等一個月……”
對方果真上鈎了,想要知道的事一弄清,這戲就該收場了。
真樹子突然改口幹脆地說:
“不過,算了吧。
幸惠還不是那麼難帶的孩子,家裡進來生人也怪别扭的。
”
初江縮起肩膀,又不住地折疊膝上的汗巾了。
說這就是階級意識可能有些誇大,可是,真樹子并不否認自己身上存在這種感情。
世間就是有生來注定享福的人,相反也有怎樣掙紮也隻能可憐巴巴地生活的人,這兩個階層的存在是不能不正視的。
簡單說,僅僅自己家百坪之闊的地産,就值時價将近一億日元,真樹子小倆口不勞而獲,得天獨厚地從父母那裡繼承下來。
可是初江那樣的女人,就算怎麼苦幹一輩子,能指望弄到這筆産業的十分之一嗎?不公平是真不公平,但沒辦法,這命運是與生俱來的。
真樹子不知是依什麼神的意旨降生富家,就成了大家閨秀,無憂無慮地生活過來,今後也将是同樣,連正在鄰室熟睡的幸惠,想必也會同樣安享人生。
然而,世上更多的是遭遇貧困命運的人,那些人是指靠什麼生活的?這在真樹子是茫然無知的。
真樹子僅能想象,那些人對自己滿懷羨慕——恐怕是懷着近乎仇視的羨慕,這是理所當然的。
自己對初江的紅得疑懼,根子怕也在這裡。
即使迎面對坐,兩人也差不多沒有共同交談的話題。
初江隻是一面呷着紅茶,一面朝鄰室張望。
“嗯……你還在醫院做事嗎?”
真樹子為了要消除尴尬搭問。
“不,不去醫院了。
醫院的活累得要命。
”
“是嗎?那現在……”
“我去女傭協會登了記,這樣可以自己挑選工作太累的時候也好歇歇。
”
“那挺好嘛。
”
真樹子淡淡地說,擡眼看上去已是近十一點了。
“喔、喔。
”
鄰室傳來活潑而急促的叫聲,小幸惠一醒,老是發出誰也不懂的叫聲呼喚媽媽。
“喲,醒啦,褯子濕了麼?”
初江像要逃避起居室的沉悶氣氛,随說随站起身,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向小床。
要是由着她,她準會完全像母親一樣,勤快地換起尿布來。
真樹子趕忙起身阻止。
雖然當啷一下把椅子碰倒在格子門的玻璃上,還是置之不顧地趕到床邊,故意無視初江地把臉俯向床欄,朝幸惠說:
“哦,睡醒覺覺了?肚肚餓啦?所以喔喔叫媽媽?來,喂甜甜啊,都過點了。
”
孩子認出媽媽,一邊搖着小床,一邊又喔喔地大叫了。
“真可愛呀,”初江從背後窺看着,“還咂吧嘴哪,是忒餓了吧。
夫人,你去調奶粉,我給換褯子吧。
”
“不,行了。
”
真樹子用連自己都覺得冰冷的聲音說,擋開初江的手。
——真讓人受不了。
照顧幼兒不能說任何時候都是愉快的,不過這至少是作母親的特權,哪有讓外人這個那個地指派的?
初江像條活動不足的狗期待主人去散步的示意似的,躍躍欲試地等着,可是真樹子偏偏視而不見,不加理睬,她手下麻利地換過尿布,又回到起居室準備開牛奶了。
“夫人,您的奶不行嗎?”
“我發燒打針,你不是也知道?”
“是啊是啊,其實,還是媽媽的奶養孩子結實呀!”
“那不一定,現在合成奶粉的質量也非常好了。
”
“如今真是樣樣都便當了啊。
”
初江懾于真樹子的冷淡,陪上笑臉小聲地搭讪。
雖然如此,她卻并沒有接受教訓,在真樹子調着奶粉的時候,她竟自碎步溜到鄰室抱起了幸惠,“小幸惠,還記得大娘嗎?喔喔,愛吃甜甜嗎?”
真樹子的頭嗡地一震,手忙腳亂地調完奶粉,當即從初江手上強抱過孩子。
真樹子表現出了相當露骨的嫌惡,可對方不是麻木不仁,就是抱定了忍氣吞聲的主意,手像袋鼠似地舉在